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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割捨的新皮(但這樣的一天終必會臨到你頭上因此你最好要知道),我的頭臉、頸項和雙手佈滿疥瘡的那個夏天,我甚至不敢把頭伸出視窗。家裡的冰箱堆滿了你的祖母遊遊買來的苦瓜和榴蓮,我失去了上街的勇氣,以及選擇食物的權利。
你那個早已掉光了身上所有毛髮的姑姑柔柔偶爾在下班之後來看我,她總是垂頭喪氣地前來,離去時卻不知從甚麼地方得到力量。她會仔細地點算我身上疥瘡的數目,暗啞無神的眼睛便會像回光反照的瀕死者那樣充滿希望。疥瘡癢痛得使我懷疑生存之必要的晚上,我問她:“你來是為了什麼?”她呆怔了片刻,但不代表驚訝,只是像被突然打擾般的不耐煩。她從沙發上慢慢地站起身,脫去了她的假髮,露出佈滿疙瘩的頭殼,挘�チ慫⑸系拿擠郟�街謊劬ο穸舷叩姆珞菪�兆牛�蝸鋁四撬�諫�茸右話愕募傺勱廾��僂氏鋁松砩系暮諫�鬃叭購湍諞攏�┞讀斯饌和旱那�恰!奔詞故欽庋��彼�擔骸拔一故潛饒閾以恕!鋇彼�┐髡�耄�負蹙褪歉齟用揮薪�肜沒��痰娜恕�
我從沒想過拒絕你姑姑柔柔進入我的屋子,只要求她再次到來時給我帶一隻龜。“最好牠不要太容易死去。”這是我唯一給她開出的條件。
“已經開始爛化的人,還是有腐壞得非常徹底,以及不太徹底兩種。”你的外祖母遊遊曾經一邊使勁地吃著榴蓮,一邊這樣告訴我。屋內瀰漫著榴蓮怪異的甜香,我便記著那句話,往後的日子慢慢地確認了她的意思究竟是甚麼。
你的外祖母遊遊掉落了第一根手指頭的晚上,我們吃過晚餐後,便嚐到殘留在牙齒間那驅之不去的腥苦。你的姨姨油油最先發現她纏在拇指的紗布,而你的外祖母遊遊卻說著不著邊際的話:“我們吃下的牛肋骨太硬,我的拇指頭卻過分柔軟。”
直至把紗布染紅的血變成棕色,她才願意說出事實:“我把刀砍下去的時候,只想分開那些頑固的牛肋骨,然而刀子格在砧板上的時候,我再也看不見左手的拇指頭,找遍了整個廚房也找不到。”
她並沒有撒謊。我跟你姨姨和姑姑合力搬開冰箱,搜遍每一格櫥櫃,掀開每一個鍋的蓋子,也沒有發現任何指頭。只是你的外祖母遊遊始終不帶傷感,她總是順從命定的安排而說出:這一天總會來臨。
潮溼的天氣使細菌迅速地蔓延,你的外祖母遊遊用紗布把食指、中指和無名指緊緊地捆著,堅決不肯踏進經過全面消毒的醫務所。“爛化是無法治療的東西。”她說。就像以往的許多次,我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拂逆她。那時,我認定了因為她比牛肋骨更不容易應付,現在我不得不承認,對於另一個人的事情,我們其實漠不關心。
爛化(3)
她掀開紗布時,手上只剩下三隻手指,剩下來的指頭上佈滿結了痂的傷疤。有時,她會說那些指頭像枯毀的花瓣一根一根地掉了下來。有時候,她會說是黑色暴雨警報的那一天,雨水把她那些被細菌蠶食了大半的指頭沖走。我們靜默了一陣子,又各自埋頭去幹沒完沒了的工作。
由由,爛化就是這樣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漸漸一發不可收拾。疥瘡在我的臉上冒出來之初,你的外祖母遊遊說:“要不是格外留神去看,根本難以察覺那片疥瘡。”直至密密麻麻的疥瘡佈滿了我的頭臉和身體,你的外祖母遊遊說:“又怎樣呢?還不是要活下去嗎?”我一直想要衝破甚麼,要是無法衝破那些東西,生命就無法真正展開,那些東西或許是你的外祖遊遊,或許是她的話,就像我一直打算離開這所房子,到第十一城定居(聽說,那是以自主和自由建起來的城市。那裡的居民到了八歲便要離開父母獨居。換句話說,每個人都擁有成為孤兒權利),但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屋子成了我的殼,正如龜板之於龜。
如果政府沒有發出清拆樓宇的通知,命令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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