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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持耐心溫聲道:「掩雪,我就是沒想到你還會做飯呢,才會以為是柳姨的手藝。」
「真的?」傅掩雪半信半疑。
楊持點點頭:「真的。」
「哼,你這張嘴這麼能說會道,要不是你從前住在大山裡,說不定要有多少風流情史。」傅掩雪被說得心裡舒坦了,嘴上依舊是有些刻薄,但臉上的表情不似方才那樣不高興。
楊持笑著搖頭道:「你要說那些介紹相親物件的叔叔阿姨,確實不少,但是我只是在我們村裡圖書館上班的閒人一個,沒有錢沒有家底,這不是浪費別人時間嗎?再說,我也沒有成家的想法。」
「如果我不來呢?」鬼使神差地,傅掩雪這麼問了一句。
話一出口,兩個人的表情都怔了怔。
楊持誠實道:「不知道啊,可能維持原樣吧。」
如果沒有遇到傅掩雪,他的人生軌跡還是和村子裡的人們一樣,守著那座圖書館,在山裡生,在山裡死。他不是沒有萌生過出來闖蕩的想法,去更大、更多彩的世界看一看,或許能找到不一樣的歲月。運氣好的,搭上時代的快車,興許就這樣發達了;運氣差的,也能賺一些眼界,回來和生死在山裡的人們當作談資。
楊持曾經也有一次機會走出大山,但那一次他卻放棄了。
從失去父母開始,他的人生全憑他自己操縱,他失去了後盾,於是,便只能自己成為自己的後盾。
在風雨動盪的少年歲月裡,他隻身站在人生的甲板上,只求不被大風大浪拍在岸上,而那些波瀾壯闊、金碧輝煌,他只遠遠看著,從不艷羨,從不奢望。
「你就甘心那樣嗎?」傅掩雪的表情裡有不解,還有一絲對楊持這樣「不求上進」的鄙夷,「楊持,現在不比從前交通不便的時代了,你明明可以走出大山,有更好的出路,你為什麼不呢?」
楊持默默地把最後一勺清粥送到嘴裡。
過了好一會,他慢慢才回答。
「……我小的時候,總是喜歡自己探險,但是每次都會在自己制定的路線裡迷路。後來,我爸媽告訴我,如果迷路了,就一直往上走,往山頂上走,站在高處就能獲得更全面準確的視野。我聽從他們的話,在一次迷路時,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頂,我這才發現,原來下山的路,那麼多條,而離我最近的,就在旁邊不到十米的地方。」他看著傅掩雪,那眼神裡有著年輕人看不明白的通透,「所以,我那時明白了,『路』是有很多條的……哪怕我想要『登頂』,路也是有無數條的。」
更何況,人生的山頂究竟在哪裡,各人有各人的說法,各人有各人的標準。他無需從自己的山,走向別人的山。
「看起來,你真的很喜歡你的家鄉。」傅掩雪注視著楊持,忽然之間,他從男人不算精緻的眉目裡找不到一絲和「那人」相似的地方。
那個人幾乎不在他面前提起那些山巒,那些都是隱秘、塵封的過往。傅掩雪沒有探求別人隱私的愛好,因而對於那些大山,心中只有模糊的、來自童年的印象。
但是楊持不同,楊持的語言裡沒有說過「熱愛」,但字字句句都是熱愛。比起「那個人」,楊持才更像是從那片土地上生長起來的一棵樹,從未被修飾,也從未被注意,在無人的角落野蠻生長,滿身的露水,滿身的灼傷。
兩個人這樣天差地別的人,竟然來自同樣的地方。
楊持愣了幾秒,隨即笑了起來:「掩雪,那是生我養我的土地,我喜歡那裡,太正常不過了。難道還有不愛自己家鄉的人嗎?」
傅掩雪眼前閃過一張熟悉的臉。
「也許有吧。」傅掩雪不置可否,給出一個潦草的回答。
楊持已經習慣了傅掩雪含糊不清的姿態,倒也沒追問。他儘量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