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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四點，醫生又替明芝做了回檢查，發現差不多了，開始準備動手。剪刀，鑷子，跟不鏽鋼手術盤相碰發出冰冷的聲音。然後他掏出盒金針，給明芝一一紮上。

明芝見他似要開門出去，提聲問道，&ldo;你去哪？&rdo;

她嗓音嘶啞，醫生沒聽清，回身過來又聽她問了遍才答，&ldo;叫他們給你準備點吃的，吃完可以使勁了。&rdo;明芝肚子沉沉地下墜，聞言直截了當地說，&ldo;不餓，趕緊生。&rdo;

醫生對明芝的所作所為有點數，知道她不是平常女子，也是一笑，&ldo;好。&rdo;

真能使勁倒好得多了，明芝也不害羞，聽著醫生的指揮用力。無奈這孩子在關鍵時刻留戀起了母體，每每到已經看見頭髮了又縮回去。如是者反覆多次，明芝滿頭大汗，很想搶過刀來一把剖開肚子把孩子拎出來打屁股。

醫生見勢頭不對，連忙餵明芝喝下半杯溫開水，&ldo;一會我幫你按著肚子推。&rdo;想想他又說，&ldo;就是痛了點。&rdo;

明芝閉了閉眼睛算回答。

醫生忙得滿頭大汗，終於在把明芝的肋骨弄斷之前，合力把小東西推了出來。

五斤不到的女娃娃。

一時間醫生顧不得擦汗，先把小傢伙給明芝看。雖然沒足月，但已經長成了人樣，眉清目秀看得出是個漂亮孩子。醫生斷言，&ldo;像爸爸。&rdo;明芝盯著放在枕邊的孩子看，沒認出這團紅乎乎的小東西哪裡像徐仲九，鼻子挺高，雙眼皮，眉毛淡淡的兩撇，閉著眼，嘴翹著，好像對自個的提前降生挺不滿意。

慢！明芝突然想到件要命的事，&ldo;她怎麼不哭？&rdo;

醫生正在處理後續，伸頭過來看了看，&ldo;好著呢。&rdo;

明芝看著也覺得挺好，但不哭總歸不對。她遲疑著問，&ldo;不是說……呱呱落地？&rdo;

醫生便停下，把孩子抱起來輕拍幾下。懶孩子勉強張開嘴啼兩聲，又被放回明芝旁邊。明芝看了會，又急了，&ldo;這……是胎記嗎？&rdo;女孩子家家，不說長得美，臉上有胎記就艱難了。

小東西腮幫上有塊指甲大小的紅印，醫生伸指一抹，沒了，輕描淡寫，&ldo;血漬。&rdo;他是梅城名醫，親自接生的活卻很少，但眼下這種情形他不幫明芝誰會幫？天早變了，不是從前的世道。他們沒跟他說他們的打算，可也沒特別避著他，猜也猜得到，不想替日本人做事就得跑。

&ldo;幾點了？&rdo;明芝突然又想起得幫孩子記著生辰時刻。

醫生看了眼鍾，&ldo;卯時。&rdo;明芝用指頭輕輕戳了下小東西的臉，&ldo;算你會挑時間。&rdo;沒壞大家的事。

小東西努力抬了幾下眼皮，最後勉強開啟條fèng，數秒不到又合上了。她朝左、朝右呶嘴，沒得到想要的，猛地張大嘴哭了起來，把明芝嚇了一跳。

這孩子，說哭就哭，嘴張得快比臉大。

醫生忍著笑，給嬰兒唇上抹了一點水。小東西抿抿嘴，發現不是自個要的，哭得搖頭甩胳膊。明芝盯著醫生的一舉一動，把孩子攬到懷裡。她這會肚子是絲毫不疼了，心道難怪人家說養孩子是十月病，生下來就好。

&ldo;抹點大黃去胎毒。&rdo;醫生不慌不忙，&ldo;可以給她餵奶了，我去讓做爸爸的進來。&rdo;

孩子是生下來了，明芝還沒有榮升為小東西糧食儲備的覺悟。不過在所受過的中式或西式教育中，都有哺辱的明確概念，所以不用再講，她也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