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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彼時的柳簪月而言,被獻給這位貴人,與被獻給太守並無不同,都不過是一件待價而沽的禮物,一級她父親腳下的階。甚至遠去長安,面對貴人或許更複雜的後宅、更森嚴的門第禮數,將使她處境更為艱難。
這名僕婦說,她眼瞧著姑娘對鏡練舞時會驀然停下動作,怔怔垂淚,又不得不在聽見屋外老爺腳步聲時,牽出一個笑靨來。
一襲舞裙,蓮步走出圍屏時,柳簪月懷的是認命的心。哪怕遮面的水袖緩緩落下,她見到上座那人軒然霞舉的玉容,心中也未能起多少波瀾。
舞步蹁躚,紗裙翻飛,她纖腰長腿籠在朦朧的紗裡。雖身份不貴重,畢竟是官家女,本不該穿這樣的衣,可父親之命,她沒有辦法。
一舞畢,貴人果然向柳縣丞暗示於她有意。柳縣丞徹底打消了將女兒送給太守的念頭,開始頻頻邀這位貴人過府。名目繁多,或賞花,或品茶,或論棋,暗中無一例外,都安排柳簪月作陪。
然這位貴人,並不像柳縣丞預料的那般,耽於柳簪月的美色。他恪守禮節,對柳簪月未有一分逾矩。二人在柳府後花園中,當真只是賞花,品茶,手談一局。
他向柳簪月委婉解釋,自己當日是看出柳縣丞的用心,猜到若非自己,柳縣丞還有旁的選擇,恐怕只會更糟,為了幫她,才向柳縣丞作那般暗示。
他表明身份,道自己是京中淮平王,名昶,稱若柳簪月於他無意,他絕不勉強,甚至可帶柳簪月到長安,由她自行擇選良人,他以郡王身份做主婚配。
柳簪月心知裴昶所言並不現實,仍不免心中觸動,對他隱約轉了態度。在柳縣丞的有意促成下,二人的來往漸漸多起來,有時還會相約在柳府之外。
吳郡煙雨朦朧,芳草綠蕪,玉翦雙飛。柳簪月在這個時節,遇上傍柳系馬的俊逸郡王,他通詩詞,愛山水,談吐風流,又救她於水火,她漸漸動了心。
柳簪月起初還會帶著婢女或嬤嬤赴約,後來在與裴昶見面時便有意屏退旁人。兩人之間是如何相處以至步步定情,這名僕婦並不詳知,只知道那段時日,姑娘常熬夜在燈下做繡活,反覆拆反覆改,最後繡出一枚雙燕垂柳的荷包,要送給誰,不言自明。
初嘗情愛的少女,會花更多時間坐在鏡前,一遍遍試著妝容、釵環,會走在路上兀自低頭,莫名淺笑,也會忍不住,同身旁親信流露出自己的患得患失。她曾無意間提起一句,殿下似乎對人間風月過於遊刃有餘。更多的擔憂,還是二人身份懸殊。
裴昶在吳郡逗留並不算久,長亭送別,柳簪月望著那孤帆一去斜陽遠,只餘落霞鷗鷺。轉回頭時,已淚流了滿臉,卻牽出一個笑來,對嬤嬤說:「我會等他,他答應過會娶我。」
後來的事,便是皇帝遣花鳥使至江南,採擇美人,召入深宮。柳簪月的姿色,在當地聞名,即便只是縣丞之女,亦註定在花鳥使的名單上。
皇恩浩蕩,她除跪拜謝恩,沒有第二條路。甚至哪怕一死,都會連累父母族人。
柳簪月入宮只能帶兩名婢女,赴京前,擔心其父對嬤嬤不利,安頓好了她的去處,讓她在自己離開後去莊子裡,以為這樣避遠了,便可讓柳縣丞安心。
然而柳縣丞在此事上,比柳簪月想像的更為謹慎。女兒入宮為嬪妃,是他平步青雲的大好機會。這名僕婦對柳簪月與淮平王之事知道得太多,斷不能留其性命。
僕婦跪在地上,本已和緩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她涕泗橫流,伸手試圖去抓江音晚的裙擺。侍衛扭住她的胳膊,將她摁下。
裴策坐在江音晚身邊,擔心她被僕婦這番情狀驚擾,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掌心。
江音晚倒未受驚嚇,只是神色有些悵然。她與裴策早推測柳昭容是淮平王安插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