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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該死的!”她低聲罵了一句,想要躲開他,但那雙手鐵箍似的掙也掙不掉。她扭動著身子,悽哀而又惱怒地抬起頭。他一雙憤怒的眸子正對著她,似要撕裂著把她燃燒掉。這時的蔚槐,確確實實被江惠如急怒了,他象山似的堵在她的前面,象下了大決心似的,竟無視於她的辱罵,漠然於她的瘋狂,就那麼結結實實但又沉穩地擋住了她的去路——他要在她懵懂迷茫間猛擊她一下,讓她在自我封閉的絕望與哀痛中真正清醒過來。
他狂怒地大喊著罵她:“你這個瘋子!你這個不要命的瘋子!你知道嗎?孩子,你懷著童軒的孩子——他應該有自己的幸福,也應該享受這種幸福。但你現在,你現在能給他嗎?你腹中的孩子,他不僅是童軒的孩子,也是我們大家的孩子,你要他生下來就沒有父親,讓他象你般受罪、受苦嗎?還是讓他再多受點歧視、受捉弄?”他這樣說著,似乎畏懼什麼,但一股強大的力量,又迫使他把想要說的話說出來了,他艱澀地說:
“惠如,咱們說實在的,你也是一個沒有父親……的人,惠子,恕我……這樣說,多少年了,你和廝守著,熬盼著,你們受了多少罪啊,可你……現在真的……你真的該想開了,那是最大的罪過!孩子,童軒的孩子,我們大家的孩子,你應該處處為他著想啊,你……你想過嗎?孩子,大家的孩子……”他的聲音又低柔下來,啞啞的帶點微顫,有一抹說不出的哀傷。
孩子?孩子?噢——,她的孩子,她和童軒的孩子,童軒在人間唯一留下的骨肉,她這樣是不是委曲他了?
自從童軒下葬後,語言就遠離了她,和她心靈相依相伴的只有沉默,沉默的眼淚,沉默的母親,沉默的虛幻的童軒,沉默的桌,沉默的椅,沉默的一切。她每日的功課似乎就是呆臥著,呆坐著,無所事事地想著,夢幻著失去的那張臉,那份親切和諧;有時晨昏都不覺曉,飢飽都不知曉,她象一個傻瓜似的一無所知百無所感地隨著流水似的日子,一無所獲地逐流著。只有每日的夜是溫柔的,這樣她就可以躺在被窩裡撫揉著那團骨肉,痴待著和他低語什麼。
夜晚是甜蜜的,慰蔚的。她輕聲低語著,喃喃著,似乎童軒會在屋裡那個角落看著她,在這靜寂無言的晚上,是他們一家三口溫馨的團聚時刻。有時她會在夢中囈語:“童軒!童軒!孩子太淘氣了,他在我肚子裡踢了我一腳!”有時又會囈語:“童軒!童軒!你看孩子在肚子裡也蹦蹦跳跳的,文靜得如一個淑女呢!”夢中的她是沒有苦痛的,她是快樂的。
有時,夢中的她卻不知去了哪兒,似乎在一座荒山上尋找著什麼,在挖掘著什麼,又彷彿覺著去了童軒的墳瑩,他總覺著童軒在地下活轉過來了。她要挖出他來,她一邊挖一邊大叫著呼喊:“童軒!童軒!你忍耐點兒,忍耐點兒,我在挖啊!快了!快了!”但她總是拼命地挖啊挖啊的,永遠挖不到人,挖啊挖啊永遠挖不空!挖啊挖啊她竟然把他給挖丟了,她哭了。“童軒,童軒,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她對著空無一物的茫野哭泣著開始大喊,聲音悽悽涼涼的,悲悲慼慼而又空空洞洞的,象從痛徹肺腑的奈何橋上才分離,她不甘地、陰緩地、悠冷地、無限深情的依依歸來,不捨地忘我地對著離去的童軒叫著:“童軒——!童軒——!童軒——!你歸來啊,你歸來啊!我和孩子在等你啊,等你啊!”翻來覆去的哪幾問,她是執著一念這樣叫的,也是這樣傾盡全力,痛徹肺腑又發自靈魂深處這樣叫的。
第020節(2)
每一次夢中醒來她都聲淚俱下,每次夢醒都會使她渾身顫抖抽搐,每次雜亂的夢中醒來,床上總會湊過愁苦哀傷的母親的那張臉。
孩子,是的,孩子,真是一語點中夢中人,惠如惶亂地迫急地用手輕撫了一下腹部,沒有尷尬,沒有羞怯,有的只是一種發自內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