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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子正快樂地或愁苦地生活著,突然被踏死,蟲子們一定在驚恐著這是一場什麼災
難呢?也就在那個晚上,我坐在書房裡,腦子裡還想著蟲子們的思考,電視中正播
放著西藏的山民向神靈祈禱的鏡頭,摹地醒悟這個世界上根本是不存在著神靈和魔
鬼的,之所以種種奇離的事件發生,古代的比現代的多,鄉村的比城市的多,邊地
的比內地的多,那都是大自然的力的影響。類似這樣的小事,和這樣的小事的啟示,
幾乎不斷地發生在我的中年,我中年階段的世界觀就逐漸變化。我曾經在一篇短文
裡寫過這樣的話:道被確立之後,德將重新定位。於是,對於文學,我也為我的評
判標準和審美趣味的變化而驚異了。當我以前閱讀《紅樓夢》和《楚辭》,閱讀
《老人與海》和《尤里西斯》,我欣賞的是它們的情調和文筆,是它們的奇思妙想
和優美,但我並不能理解他們怎麼就寫出了這樣的作品。而今重新撿起來讀,我再
也沒興趣在其中摘錄精彩的句子和段落,感動我的已不在了文字的表面,而是那作
品之外的或者說隱於文字之後的作家的靈魂!偶爾的一天,我見到了一幅對聯,其
中下聯是:&ldo;青天一鶴見精神&rdo;,我熱淚長流,我終於明白了鶴的精神來自於青天!
回過頭來,那些曾令我迷醉的一些作品就離我遠去了,那些淺薄的東西,雖然被投
機者譁眾取寵,被芸芸眾生的人云亦云地熱鬧,卻為我不再受惑和所騙。對於整體
的。渾然的。元氣淋漓而又鮮活的追求,使我越來越失卻了往昔的優美、清新和形
式上的華麗。我是陝西的商州人,商州現屬西北地,歷史上卻歸之於楚界,我的天
資裡有粗曠的成分,也有性靈派裡的東西,我警惕了順著性靈派的路子走去而漸巧
漸小,我也明白我如何地發展我的粗曠蒼茫,粗曠蒼茫裡的靈動那是必然的。我也
自信在我初讀《紅樓夢》和《聊齋志異》,我立即有對應感,我不缺乏他們的寫作
情致和趣味,但他們的胸中的塊壘卻是我在世紀之末的中年裡才得到理解。我是失
卻了一部分我最初的讀者,他們的離去令我難過而又高興,我得改造我的讀者,徵
服他們而吸引他們。我對於我寫作的重新定位,對於曾經閱讀過的名著的重新理解,
我覺得是以年齡、經歷的豐富後做基礎的,時代的感觸和人生的感觸並不是每一個
人都能深切體會的,既使體會,站在了第一臺階也只能體會到第二臺階,而不是從
第一臺階就體會到了第四第五臺階。世紀末的陰影揮之不去的今天,少男少女們在
吟唱著他們的青春的愁悶,他們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愁,滿街的盲流人群步履急促,
他們嘮嘮叨叨著所得的工錢和物價的上漲,他們關心的僅是他們自身和他們的家人。
大風颳來,所有的草木都要搖曳,而鐘聲依然是悠遠而舒緩地穿越空間,老僧老矣,
他並沒有去懸樑自盡,也不激憤洶洶,他說著人人都聽得懂的家常話。
《高老莊》落筆之後,許多熟人和生人碰見了我,總在問我又寫了什麼?我能
寫什麼呢,長期以來,商州的鄉下和西安的城鎮一直是我寫作的根據地,我不會寫
歷史演義的故事,也寫不出未來的科學幻想,那樣的小說屬於別人去寫,我的情結
始終在現當代。我的出身和我的生存的環境決定了我的平民地位和寫作的民間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