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內鬼(第1/3 頁)
?青平下了雪,江塘還旋著葉。
鍾攸沒接朝廷的督察授命,他只是以“兒子”的身份往江塘來的。不想只是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他再站在江塘繁華時,已經恍若隔世。
鍾攸乘了只舟,晃著往鍾宅去。禿柳垂水,花鴨戲水,兩側燈籠高掛。他這一葉薄舟,只餘著一隻燭燈。
鍾宅高頂洞門邊有人問道:“來客何人。”
鍾攸褪下罩著的絨衫,道:“鍾攸。”
守門人一愣,幾步到階下,見著鍾攸的臉登時露出驚愕色,他道:“小、鍾公子。”
鍾攸已摔了在鍾家的牌名,不上牌者非鍾家人,再叫他一聲小公子不合適。
鍾攸遞上名帖,“不才滄浪白鷗,前來拜會鍾家主。勞駕了。”
守門人接著帖,趕忙喚人乘著家舟往裡送。他不敢讓鍾攸在門外等,卻也不敢未經令就讓鍾攸入內,只能迎鍾攸上階,退到歇腳廳裡候著。
鍾攸一路入內,兩側目光紛亂。
當日那一場內院風波,想來已經愈傳愈離奇。但鍾攸往年在家時,旁人看他也從未尋常過。
他是鍾宅的異類,自稱呼就能窺見一二。鍾留青八個兒子,那是外邊見著的,鍾攸不巧,不算在內。他到鍾家時,歲已五六,往上有正房兩位嫡公子,往下有兩房三位庶公子,他不在嫡不在庶,只能叫一聲小公子。這不算身份,鍾留青沒給過他任何身份。他這一聲“公子”,是當年鍾鶴杖責鍾訾為他掙來的,而後那麼多年,靠的是他在外唸書的名頭。
歇腳廳的茶才上,鍾攸未及喝一口,接他入內的家舟就來了。鍾攸登舟,穿洞門入院。到了鍾留青院時,入垂花門需檢摘利器。
這是鍾宅規矩,每一日前來請安的諸人都要過這一規。
鍾攸伸臂時,見遊廊下已有人坐著。燈籠掛的亮堂,他看得清,那是鍾訾。鍾訾還坐椅上,舊傷未愈,足見鍾留青那一次的打得狠。
正房階下邊站了諸多人,有鍾攸眼熟的,也有鍾攸未曾見過的。讓他意外的是,居中站最前邊的,竟然是老四鍾澤。
一年未見,風水輪流轉。嫡出的鐘訾下去了,庶出的鐘澤就上來了,站在鍾留青跟前的人,永遠不會定著是誰。
無人說話,無人敘舊。所有人只是默不作聲的看著鍾攸,彷彿這是個唐突的外來人。
鍾攸從容自若的理了衣,踏下階去。
鍾澤半退一步,讓出正堂的視線。堂上坐著的鐘留青正斟茶,熱騰一起,朦朧了他的容樣。
“滄浪鍾白鷗,叨擾鍾家主。”
鍾留青指尖翻杯,茶嫋一吞,就潑在了地上。他沒抬眼,想是連鍾攸看也不想看一眼,只道:“打哪兒來的。”
“青平。”
鍾留青扳指輕撥轉,他倚在椅上,緩道:“青平的人,往我這陋室來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鍾攸道:“是奉命而來。”
“一無官職,二無欽旨,卻道是奉命而來。”鍾留青杯磕,“這個命不值錢。”
“開門見山。”鍾攸平靜道:“江塘煙粟暢通南北,徐杭商盟皆系鍾家主。如今徐杭暴動,海商隱晦,煙粟有疑,小鐘大人於朝殿之上推行禁菸令,不知鍾家主,可曾聽聞。”
“煙粟往北,是朝廷給的路。”鍾留青道:“倘若沒有京都聖旨,誰說的都不算數。”
“煙粟癮病,如若流入王宮,傳之聖上。其罪誰擔,是家主來,還是鍾家來?”鍾攸早料得此行不易,道:“如今海商言辭閃爍,鍾家還有急流勇退的機會。”
“機會向來是人為。”鍾留青撥蓋,道:“既然開門見山,就該坦率直言。商人重利,要鍾家收手,那這虧損的生意,該算在誰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