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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在陳泊橋印象中,他和章決很少有溫存的事後時刻。
從亞聯盟到泰獨立國再上船的一路總是匆匆忙忙,一開始時,章決因為很多原因,逃避和他交談,過了一段時間後,在情事末尾,章決常會累得徹底昏睡過去。
這一次也同樣。
陳泊橋敲開章決房門時並不打算和章決上床,只是想再見一個長一點的面,陪章決待十來個小時,雖然同樣很短,終歸也可以不隔著電磁訊號說上幾句話。
但進門後發現要說拒絕,遠不像他想得那麼容易。
所以他們錯失了大多數躺在一起,度過比接吻做愛更簡單純粹的時間的機會。
章決靠在陳泊橋懷裡,昏沉地睡著了,左臉隔著略微潮溼的黑髮貼在陳泊橋胸口,眼睛緊閉著。
他的上眼瞼很薄,白得近乎透明的面板上,依稀可見細的發青的血管。昏暗的燈光斜著照他,長而軟的睫毛貼著下眼瞼,映出一片淺灰的陰影,蒼白的嘴唇因過度親吻而紅潤。
宴會所在的這一家北美首府的酒店始建於四十年前,曾是總統招待貴賓的地方。
酒店在兩三年前重新修繕裝潢,保留了老歐式的深色傢俱,大床斜對面的起居空間裡,透明玻璃後,鮮紅的火正在不斷燃燒,竄起火苗,升到空中。
陳泊橋想起他幼年時和母親的一次搬家。
從亞聯盟搬到瑞士這天,上飛機前亞聯盟的天空是灰的,落地時蘇黎世在下雨,母親帶了好幾車的行李,還有源源不斷的物品正從亞聯盟分批運來,而父親不在。
蘇黎世冷極了,但家中很暖。他們住進一座有處溫暖的壁爐的孤堡,壁爐旁的木地板上鋪著一塊巨大而厚實的純白羊毛毯,深棕色的皮質沙發和皮椅圍著壁爐擺開。
陳泊橋坐在那裡,坐得筆挺,安靜地陪伴母親度過日暮黃昏。
他父母的結合源於一場意外,結束於一方過世,不可與常人的婚姻相比較。而陳泊橋不看羅曼小說,對世俗對愛的定義也漠不關心。
他曾認為他和母親不同,認為自己不需要陪伴,直到今天隔著人群、演奏樂隊與燈看見章決時,他發現不是。
站在新獨立國外交大臣身邊的那位蒼白的,高挑的,瘦弱的,長髮垂在肩上的,二十小時前剛透過電話的,拿著果汁看著陳泊橋走神的,傷口還沒好全就偷偷來北美,不擅長挑禮物,愛藏東西的內向oga青年。
陳泊橋想把他留在身邊。
不是隔著一片大洋打越洋電話,聊天知悉雙方近況,隔很久才在對方的主動下難得見一面,然後頂著對方雙親的不認可,在房間私會做愛。
想坦坦蕩蕩帶在身邊。
陳泊橋抬起手,指尖還沒碰到章決的臉頰,放在床邊的手機震了起來。
他等的電話來了。
陳泊橋摟著章決,沒鬆手,微微坐起來一些,取了手機,輕聲接起。
裴述聽見他的聲音,愣了愣,問:“不方便接電話?”
“不是,”陳泊橋解釋,“章決在睡。”
“……”裴述靜了靜,大概是努力地忍住了閒聊的衝動,和陳泊橋說正事。
陳泊橋來北美這幾天,亞聯盟總統彈劾案的進展很大,下個月就能上庭。若總統被彈劾成功,接下來的大選便會提前,他們曾經被打斷的計劃也可得以續接。
他們說與大選、繼任者有關的事,陳泊橋將聲音壓至最低,章決仍然睡得不大安穩,不時在陳泊橋懷裡蹭動,陳泊橋按著他的背,上下撫慰,讓他安靜。
話題近尾聲時,裴述突然清清嗓子。
陳泊橋知道裴述又有意見要發表了。
果然,裴述說:“他自己跑來找你?不是剛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