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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在一點點從父親的身體裡消逝。每天,看著父親痛苦地在生死線上掙扎,我心痛如絞,卻無能為力,那種煎熬,足以將心碾成粉末碎片!
那個夏天的夜晚,高考前夜。
堂兄把門捶得&ldo;梆梆&rdo;響,驚惶地告知父親垂危!
我們母女連睡衣都沒有換,便一頭扎進雨裡。當時是深夜4點,沒有車,我們母女在雨夜裡狂奔。淚水、雨水混在一起,流進嘴裡,又苦又澀。我心裡恨恨地想,如果父親今晚出事,我將終生仇恨、詛咒雨夜!
這樣的緊急搶救,已經有過多少次?10次?20次?數不清了。父親屢次危在旦夕,又都轉危為安。可是,這一次,父親沒有再能逃脫噩運。不管有多少的牽掛和眷戀,不管有多少的不捨和不甘,他還是帶著滿身的傷痛撒手歸去!
母親喟然長嘆:無可奈何花落去!
無可奈何花落去!
我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哭得死去活來。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已經忘了,今天,是高考的第1天!
就這樣,我錯過了高考。
《在疼痛中奔跑》四:顧美瑜(1)
6歲以前,我是受上天眷顧的孩子。
我出生於醫生世家,父親是醫院鼎鼎大名的主任醫師,母親是醫院的麻醉師。我,從小就是公認的美人胚子,能歌善舞,聰明伶俐,人見人愛。
6歲生日的那天,爸爸買了雕花的奶油蛋糕,這在我們這座偏遠的小城是剛出現的奢侈品。媽媽送了我一件鮮紅的呢子小大衣,胸口上繡有粉色的玫瑰花,漂亮極了。我高興壞了,摟摟爸爸,親親媽媽,快樂得像一隻無憂的小鳥。美中不足的是我喝了太多的水,不停地跑廁所,連吹蠟燭的時候都憋不住。
&ldo;小瑜,你怎麼老跑廁所呀?&rdo;媽媽終於警覺。
&ldo;我最近老這樣,口渴,怎麼喝也不解渴,真邪門。&rdo;我嘟噥著嘴,撒嬌地說。
媽媽和爸爸緊張地對望一眼,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第二天,媽媽帶我去做身體檢查。我依然穿了那件炫目的紅大衣,腳下是同色的皮鞋,時髦得像個小洋娃娃。
做完了一系列繁瑣複雜的檢查,媽媽在屋裡等結果,我便在外面值班室和阿姨們玩兒。
突然,我聽見一陣壓抑的哭聲,隱隱像是母親的聲音。我跳下桌子,疑惑地扒開門縫,看見母親手裡捏了一張單子,肩膀劇烈地抽動著,旁邊一個阿姨正在勸解著。
&ldo;媽媽,你怎麼了?&rdo;我嚇壞了。
媽媽一把摟過我,把我的頭抵在她胸口,沉痛而絕望地啜泣,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患了糖尿病。
年幼的我,並不理解這個病有多麼大的危害,以為不過是像傷風感冒一般,打幾針就好了。父母卻如臨大敵,整夜不眠。身為醫生的他們深知這個病的惡果,這是終身疾病,成人須終身打針服藥,而孩子,由於正處於成長階段,大都因營養不良或護理不善而夭折,就算僥倖活下來,併發症也是不可避免的,結局無非兩條:腎衰竭或雙目失明。
當時的父母,不過30歲剛出頭的年紀,我不知他們面對女兒註定是悲劇的命運,會如何的五雷轟頂,肝腸寸斷。但是,我沒有看到他們的眼淚,也沒有聽到抱怨,儘管有時會看見母親一早起來紅腫的雙眼,看見父親的鬢邊過早地滲出點點白髮,可是,在我面前,他們卻儘量地顯出輕鬆愉快。現在想起來,他們是用了多大的毅力和忍耐在保護著孩子的心靈不受傷害。
我被剝奪了吃糖和吃飽的權利,一切甜的食物都是禁區。我是那麼的希望吃巧克力,吃大白兔奶糖,那一直是我心中的摯愛。可父母管得很嚴,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