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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人人裹傷。」這時,石虎已撤走目光,奔行於十里大營。謝奕喘了一口氣,卻吐出一口血,一屁股坐在地上,朔風刺耳,卻不覺寒冷,慢眼看向身周佐近,但見身披黑甲的將士們柱著長槍,倚著石塊,臥於草叢,沉重的喘息聲,輕微的呻吟聲,伴著吱吱蟲鳴聲……耳中百音參雜,眼前人影如鬼,謝奕嘴角卻裂出一絲笑,拍了拍桓溫的肩:「元子,悔否?」
桓溫抖了抖眉,將掛在肩頭的一截血腸扯下,繞著手指打著轉,吐息沉重,目光冷凜:「無奕,石虎縱軍強取,其狀瘋狂,其勢絕然,此間必有深意!是故,吾料瞻簀定然正銜尾追來,我等若可守得日出,或將逆轉戰局!」
「日出,江南日出紅勝火……」謝奕極力的睜開眼皮,鉤月靜灑冷輝,在他的眼中,卻盡為一片血霧,概因他眼角的傷正不住的向外溢血。遂,抬起手掌,抹了一把臉,血水順著掌縫涔涔而下,霎那間,渾身的泛力感層層襲來,情不自禁的一聲低吟。
「無奕!」桓溫一驚。
「無妨!」
謝奕擺了擺手,卻揮落一竄血珠。倆個血人,你看著我,我瞅著你,繼而,不約而同,哈哈大笑起來。笑畢,兩隻帶血的鐵手緊握在一起,互一使力,同時借力而起。謝奕拾起長槍,桓溫拔起鐵鋒,倆人肩並著肩,一任冷月刮骨,一任朔風裂袍。突地,謝奕縱槍吼道:「眾將士,我等已無路可退矣!」
聞言,滿山漫野的黑甲神情一怔,扭頭望向飛石,卻見桓溫哈哈一笑,槍指斜月,狂吼道:「眾將士,蒼月在上,冥土在下,桓溫今夜得與諸君共亡於此,何其幸哉!」
「共亡於此,何其幸哉!!!」月光下,滿山黑甲揚刀的揚刀,振槍的振槍,崩弦的崩弦,仰天嘶喊!縱然臥於草叢者,即便斷肢不全者,亦蹣跚而起,縱聲咆哮!
悲壯,冷肅。
山呼如潮湧,稍徐,待得四野歸靜,謝奕踏前一步,槍指嶺下漫野捲來的大軍,叫道:「眾將士,謝奕但有一息尚存,絕非背面朝天!如今,敵海欲覆,狂浪洶湧!諸君,隨我殺敵!」言罷,將身一竄,跳下飛石,橫打長槍,奔向來敵。
「殺敵,殺敵……」
「殺盡胡酋,殺盡胡頭……」
「殺啊,殺……」
「唷嗬,唷嗬……」
是夜,石虎盡起大軍,由四面八方狂沖長蛇嶺。
不足百步的禿嶺,刀光箭影。
石頭上,一名晉軍踏足仰身,箭至滿月,脫弦疾飛,一名胡人應聲即倒,晉軍正欲復弦,喉嚨間卻驀然一涼,已中一箭,無邊痛意傳來,他卻未倒,反而將身一跳,撲向石下胡人,將死之時,奮起渾身餘力,猛地一口咬向胡人喉嚨……
草叢中,斷腿的晉軍拽著尖銳的石塊,死咬著牙邦,貼著刮臉的荊棘,寸寸挪近一名胡人,繼而,猛然一砸,正中胡人腿彎,趁著胡人斜倒之際,扭身撲上,揚起石塊,用力砸,死命砸,直砸眼眶,將那胡人砸得稀爛。「哈哈,哈!」晉軍嘶聲大笑,笑聲卻嘎然而止,一截槍尖透胸而出……
冷月,冷冷的注視這一切。殺戮,殺不盡的人頭,填不滿的血恨,喊殺聲,充盪月夜。長蛇嶺方園不過數裡,卻由頭至尾,每一寸都在滴血,每一寸都在戰慄。頭顱不時飛起,狀若寒鳥乍驚……斷肢不住拋落,恰似風拆草人……
血,血蓮盛放……
鏖戰終夜……
「殺啊……」謝奕背抵著巨石,猛力一腳將面前胡人揣翻,探槍一紮,正中胡人胸膛,殊不知,鋒利的槍尖早已斷折,唯餘槍桿豈可透甲?!便在此時,那胡人愣了一愣,繼而,裂嘴一笑,揮起彎刀。「唰!」彎刀尚未盡揚,胡人頭顱已然飛起,一個血人將那無頭之屍揣在半邊,提著長刀,奔向謝奕,嘴裡則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