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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朱燾曬然一笑,視笑聲若未聞,昂身而出巾席,度步至潭邊,對著那滿潭秋水,大聲詠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與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裡春。」
他的聲音洪亮而鏘鏘,雖不是洛生詠,卻自有一種洪鐘大呂的氣勢。聽得劉濃又是汗顏,又是感概:不愧是朱義陽,日後的西蠻校尉、益州刺史。東晉建國乃至王敦行反,大小戰事數十場,場場幾乎都有他。
聲逐水面,恰逢風起而皺波,一圈一圈的盪了出去。滿潭的世家子弟,皆為其詩、其勢、其聲所奪。
恆彝更是突然起身,叉腰詢問:「可是義陽朱家兒郎乎?」
義陽朱氏與江東朱氏,雖隔兩地,同宗而分支,但自漢以來便互有來往。朱燾自小便隨父親,避八王之亂而過長江,寄居於江東朱氏,是以恆彝會有此一問。
朱燾挺身答道:「正是!」
隨後他似乎查察覺到自己有些太過了,一轉眼,果然見得衛夫人長睫撲扇,眼光有些不善。趕緊團團一個作稽,尷尬的笑了笑,大聲問道:「此詩若何?」
「妙哉!」
恆彝亦是風流人物,先為朱燾聲奪,此時再一思詩,拍掌而贊。由他開了個頭,滿潭的人亦都搖頭吟哦,贊聲不絕。
王導與郗鑒細細品評之後,笑道:「此詩立意極佳,雖是冰雪滿原,豈知乾坤暗藏,待得風起之時,便有萬裡芳香。嗯,郗公,可評幾品?」
郗鑒道:「若論言句,可為二品,若論意韻,當得一品。」
王導亦點頭稱是。
朱燾哈哈大笑,再邁一步,木屐幾欲涉水,臨風笑道:「王公、郗公,可知此詩乃何人所作?」
王導奇道:「哦,難道不是處仁偶得?」
朱燾緩緩搖頭,就著滿場驚疑的眼光,走到衛氏子弟面前,把那個正按膝凝眉的小郎君扶起,牽手而出。待行至水潭之前,他自己卻轉身入了案內,把盞而痛飲。眉間神色,頗有洋洋自得矣。
難道,是他?這般一個小孩兒,竟能做得此詩?
靜!隨後譁然,無人敢信!
當此嗡蟻聲響,劉濃反而不再窘迫,俏然立於秋潭之側,一任秋風撩袍,一任眼光如刀。小青冠,月色袍;碧水幽深若湖,小小郎君的眼窩亦同,深不可測。腰間那枚蘭玉,隨袍而舞;玉,生煙而輝,就著這山水,謫落凡塵。
也不知是誰,驚呼一聲:「此乃神清之仙爾,我等形穢矣!」
聽得此語,衛夫人嘴角總算淺露幾分笑意。而王導與郗鑒面色亦各有不同,那青袍小郎君則雙眼如熾、精光閃爍。
郗鑒再道:「茂弘可知,那崖上飛翅之人是誰?」
王導笑道:「便是此子!」
「謬矣,荒謬之極矣!」
便在此時,一個冰冷的聲音穿水而出,從那深柳之中走出一個人,揮著白毛麈來到眾人視野之中。
果然是個小肚雞腸的人物,這便忍不住出來了!劉濃面不改色,心中則冷冷而笑,微微側身,倒要看看他會作何言以汙。做人行事,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到得此時,任何人想要阻他前路,他都會拔劍而挺鋒。
庾亮雙手合著白毛麈,朝著巨石拱手,再略一掃麈,神態懶洋的道:「據我所知,這位小郎君乃竹林劉伶之孫。劉伶一生好酒,生子盡皆痴愚,子復愚兮,子子豈可如此開慧。莫不是抄了某位大賢之作,以此譁眾而取名乎?」
此言誅心,若讓他坐實了劉濃是這般人物。如此德性有虧,斷然入不了大雅之堂,休說士族,便是那庶族寒門亦不可得。
衛夫人大怒,側目一視,身側衛通果然不在其位,而在那柳林深處,顯出一角袍衣,有人正驚相作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