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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夜燈連人臉都照不清,陳萃在朦朧中捕捉他的手語。他告訴陳萃,那天導師緊急召他,他……確實是不辭而別了。
陳萃啊了聲,什麼也沒說。設若他把陳萃叫醒道別,或是給陳萃留張紙條,亦或是在通訊軟體上回一下陳萃,那麼他們接下來的四年是不是會有所不同?可惜沒如果,他們之間已經失掉了那種可能。
他很少會做這種事,陳萃理解為他也很亂,所以才丟了分寸。陳萃看他的手指,問得小心:「電話,打了嗎?」
他點頭。
陳萃嘴角浮出一對小窩,笑呢,口吻又格外惋惜,「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他說:「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我想你回來了我們能好好談談,你去年回國,我從姥爺那兒知道的,沒趕上接機。」
「沒想到,你會那麼快交女朋友然後訂婚。」陳萃說到這裡語氣已經漸趨平緩了,他早該明白有些人和事情是等不來的。比如他苦苦等的一個健康的母親,和他想起來就會心臟驟然收緊的武成晚的名字。有些人運氣好,生來什麼都有,而陳萃早在十四歲那年就遭遇了一場命運的颶風,風暴席捲他,他開始在風暴中心迷失。從莫恆的消失,陳鋼的暴力,到同學的欺辱,再到他遇見武成晚,一切都像是在倒流,他看似長大的年歲實則擁有的儘是失去的籌碼。
直到他從那張病床上下來,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他只有他自己。他也只能先從認識他自己開始,再來認識這個世界。
武成晚沒有否認鄒理理的身份,他不戳穿,連他在感情當中也變得拖泥帶水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約定,所以不存在誰對不起誰。
「小晚。」陳萃聲音輕輕地,道:「你跟鄒理理結婚我就沒辦法再靠近你了,那種事情我也做不出來,對誰都不好。你們能不能晚點結婚?等大家都想清楚了,再做決定呢?」
武成晚沒回,陳萃無法再把他的沉默當作預設,這分明是婉拒。陳萃一度想問能不能再信任他一次,又心知信任這回事絕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那麼簡單。他們像進了死衚衕,乾耗著。
結婚日期是武霈叫媒人根據武成晚和鄒理理的生辰八字選的,他本來更心急,是鄒理理拖著,任性道她的婚禮只辦一次,不能那麼潦草,於是把原定的結婚日期改做訂婚日期,另擇良辰結婚。
武霈這兩年心臟不好,家裡人都儘量順著,他手伸到武成晚這兒來,起初莫賢是反對的。武成晚留學那幾年她跟武徽金也鬧過一次離婚,沒成,可能是顧及著小武哥還在上學,也可能是覺得還能將就,畢竟生活不是隻有情啊愛,摩擦總會有。武徽金還是和稀泥的性子,莫賢不指望他。武成晚對婚姻無所謂,稱不上是任人擺布,他只是需要一個人幫他堵上家裡人的探尋和催促。而鄒理理,剛好合適。
週末武成晚回莫宅,老爺子上個星期下樓梯踩空了,脆酥酥的骨頭哪兒經得住磕,腳上打了石膏,人坐輪椅了。
沒法兒再跟武徽金釣魚了,武徽金就把武成晚喊過來,陪老爺子下棋。
武成晚什麼都會點兒,說精通實在差得遠,但是能跟莫執下半個小時甚至更久,下的莫執心裡舒坦。說他讓棋吧,看不太出來,說他能贏吧,莫執又覺得他贏不了,爺倆就在花園石壇的樹下切磋。
夏天已至,濃蔭如蓋,青草長成碧波,在薰風中蕩漾。
莫執落子,突然道:「成晚,姥爺最近在立遺囑,遺產留給你哥哥,你沒意見吧。」
啪嗒,武成晚落棋,不緊不慢的搖頭。
莫執說:「別怪姥爺偏心,你哥哥沒你有本事,你跟你弟弟是好材料,將來你哥哥還要靠你們幫襯。」
莫執說這話像極了早年間武徽金叮囑小武哥的話,要他們兄弟相互扶持,就因為他是個啞巴,走到社會上肯定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