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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交多年,大家從未聽說衛老師能唱歌,於是起鬨要衛老師唱。
衛老師說,唱吧,其實我一直在唱,當年關著,就在心裡將那些歌一遍一遍地唱,要不然我早就死掉了。出來了,那種孤寂比關著更深重,依然不停地在心裡唱,不然也會死掉了。好,給大家唱一首俄羅斯歌曲《在貝加爾湖草原上》,不知道這張已經用了八十年的肺,能不能給我爭口氣。 說完,趙姨的過門就響起來了,衛老師很準確地接上過門,唱起來。他的音準、節奏都很好,樂感也很好,聲音有些沙啞,便有了一種與歌曲意境相符的蒼涼:
在貝加爾湖荒涼的草原在群山裡埋藏著黃金
流浪漢背著糧袋慢慢走他詛咒那命運的不幸
他身上那破爛的衣衫縫著許多大小補丁
他頭上還戴著一頂破帽身穿監獄的灰色長衣
為真理曾受盡磨難在黑夜裡逃出監牢
他行走得筋疲力盡貝加爾湖展現在眼前
流浪漢他走到了湖濱乘上漁船開始航行
他獨自在憂愁地歌唱歌唱著祖國的苦難
那微風在輕輕地說道流浪漢你逃跑也枉然
苦命人已不痛苦人世間他無依無靠
流浪漢他渡過貝加爾湖年老的母親迎接著他
啊你好啊親愛的母親父兄們可過得安寧?
你父親早長眠在地下一黃土掩埋著他
你兄弟已鎖上了鐵鐐被流放到西伯利亞……
這首歌幾乎就是給衛老師寫的。這麼多的歌詞,他居然一個磕巴都沒打就這麼一直唱下來,想他當初是如何一遍一遍地唱過它。只是那曲子又寬闊又沉重,那用了八十年的肺真有些吃不住勁了,到了後來,何其業幾個含含混混嗚嗚啊啊便跟著一起合唱,見有人加入,衛老師便又起勁了,越唱越有力量。
唱完後,連趙姨也激動得給他鼓起掌來。
衛老師長嘆一聲,哦,長歌當哭,長歌當哭啊。
唱歌有時會像山火一樣,一旦燃著,便蓬蓬勃勃燒起來,撲也撲不滅。趙姨呢,不再需要衛老師點出歌名,逕自一首首往下彈去,有時剛唱完一段,她便轉到另一首。衛老師唱的歌,大家大多也會,不知是為了給老人幫襯一把,還是自己也喉嚨癢癢,反正到了後來,每一首都成了合唱。有時候,會留出一兩句讓衛老師獨唱,音域高,用力大的,何其業獨唱。反正那境界漸至濃鬱,漸至淳厚,有些讓人沉迷了。趙姨彈的,衛老師唱的,大多是俄蘇歌曲,也有一些西方民歌或中國早期左翼歌曲,如《夜半歌聲》、《梅娘曲》、《黃河頌》,還有那首早年進步青年們對共產黨充滿景仰甚至崇拜的歌《你是燈塔》。
忘情地唱了許多。趙姨突然停下說,不能再唱了,你們衛老師今天晚上要睡不著覺的。
大家發現,衛老師臉色微紅,額頭上沁出一片細密的汗粒,眼神也有些恍惚。於是大家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喝茶,接著聊天。
達摩說,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問您。又覺得,這樣的問題,可能對您來說,有些殘酷……
衛老師從剛才歌唱的沉迷中緩過神來,有些驚異地說,嗯?
達摩說,時隔大半個世紀,您現在對您年輕時的追求、奮鬥,怎麼看?
衛老師意味深長地一笑,說,果然是一個很殘酷的問題,但也是一個躲不開的問題。我們一些老頭子在一起,也互相問過這個問題,說法很多,也很不一樣,有的很理性,有的帶著感情色彩,有的是自己思考過後的話,有的呢,只是多年來被植於自己大腦中的套話,自己不自知而已……這樣說吧,首先,我把它放到歷史的背景中來看,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