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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放學後,達摩按衛老師留下的地址找到他家。衛老師的家在他學校附近一條小巷裡,走到一個大雜院門前,就見衛老師在門口站著等他。衛老師忙說,我怕你找不到呢。達摩說,我知道這裡,我們有同學也住在這條巷子裡。衛老師便將達摩領進自己的家。大雜院住了十多戶人家,雜亂得很,衛老師的家在後院一角。進門後,達摩發現這哪像一個家呢?昏昏暗暗的一間房,外面隔出一小半做廚屋,一隻煤爐,架著一隻沒洗的鐵鍋,一張矮桌,斷著一條腿,靠牆用磚墊著,上面雜亂放著碗筷油鹽,地上幾根蘿蔔,已經發黑。裡面半間更暗,進去後,衛老師便開了燈。達摩一看,用一句成語來說,叫家徒四壁。一張木板床,用兩條長凳架著,後牆有一扇窗子,又高又小,窗下有一張小條桌,一隻方凳。再就是一隻藤書架,上面有一些書刊,有幾摞作業本。地上有一隻大木箱,是用糙木板釘的包裝箱一類。大木箱上放著一隻質地做工都很好的牛皮箱,電影裡,有錢人上船時提著的那種,與這個家的環境很不協調。
衛老師叫達摩在方凳上坐下,自己坐到床沿上。衛老師拿出幾本《紅旗》雜誌給達摩說,我用這個換吧,還是新的。達摩收下《紅旗》,就準備走了。
衛老師突然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本書?
達摩搖搖頭。
衛老師眼睛放出光來,神秘地說,這上面有我的處女作呢。
說著,衛老師就翻開疊出一角的那一頁,指著上面的作者名字說,這就是我。
達摩湊過去一看,是一個叫&ldo;斯衛&rdo;的人。
衛老師說,這個斯衛就是我。那一年我十七歲,剛上大學一年級。這篇文章,葉聖陶先生還親自給我修改過。衛老師接著說,這事你要保密,別對人家說。然後,衛老師又問達摩看過哪些書。達摩就給他說了一些。魏老師一邊聽一邊說,好啊好啊,你這麼小的年紀,看了這麼多書,看書好啊。然後又說,誰誰誰的書不要看,什麼什麼書也別看。
達摩問為什麼?衛老師說,不好,沒意思,誤人子弟。然後說,哪些哪些書要看,誰誰誰的書要看。可惜,我那些書都沒了,不然我可以借給你。
衛老師說的那些書,那些人,達摩隱隱約約記住了一部分。文革第二年,無政府主義了,學生便去搶圖書館,混亂急迫中,當年衛老師給他說到的那些書名人名,讓他搶得的書質量都很高。這使他日後的讀書生活少走了許多彎路。
此後,衛老師每到陶陶齋來,若遇上達摩,一老一小便會聊上一陣子。衛老師不像達摩學校的老師,他說的話都很新鮮,達摩聽了覺得很有意思。有時候,達摩見了自認為衛老師會喜歡的書,也會給他看看。
如焉12
說話間就到了1966年夏天,也就是革命小將沿街掃四舊陶陶齋老職工冒險救楹聯的後幾日,那時學校已經不上課,一心一意鬧革命了。達摩剛上初一,在學校裡啥都不算,連個小組長都不是,就落得個自在,便四處遊逛,四處看熱鬧。
一日,在一條大街上,見到浩浩蕩蕩一支大隊伍開了過來,大紅旗,小彩旗,橫幅,語錄,領袖像,口號聲,戰歌聲,乒桌球乓咚咚鏘鏘的敲打聲……用一句作文裡的話來形容‐‐街道像一條五彩的河。等那遊行隊伍走近,才發現中間還夾著一支奇特的隊伍,一個個剪了頭髮,抹了花臉,頭上戴著高帽子,胸前掛著紙牌牌,上面寫著各種字樣:封建把頭,逃亡地主,交際花,資本家,特務,妓女,流氓,壞分子……根據個人不同的身份,身上還有許多裝飾物,資本家脖子上繫了幾十條皺巴巴的領帶;交際花腳上穿著高跟鞋,前胸後背也掛著高跟鞋;逃亡地主胳肢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