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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蝦平時不敢看臺下眾人,也不敢看臺上講話的人,僅是恭敬地彎腰低頭看腳下一米見方的土臺子,頭上紙糊的帽子以六十度角指向天空,像一挺高射機槍。
此時,老蝦四顧無人,仔細打量牆上打倒劉少奇幾個大字,再看看打倒自己和方芋的幾個小字,不由“噗哧”一笑。劉少奇是什麼人物?連他都被打倒了,打倒自己這個小富農算啥呀?何況自己的名字能和他一起上牆,未嘗不是一種榮幸。老蝦想至此,內心歡愉偷笑,又不失警覺回頭看一眼身後,這一眼讓他看到方芋掖下夾著紙糊的帽子站在場院門口,臉上笑容詭秘。他連忙收斂笑意,心想這老狗何時來的?自己悄悄偷笑是不是已經被他看在眼裡?心裡生出一絲擔心。但轉念一想,他是地主,自己的成份還比他高一級,量他也不敢去告發,略覺安穩許多。
“你比往常來遲了,我要去彙報賴支書。”老蝦嚴肅地說。
“我看到你一個人在偷笑,是不是蜜蜂落在你嘴上拉屎了?我要去彙報文營長。”
倆人對視“哈哈”一笑,卻又心虛地四周觀察一番。
大概是習慣了,兩人笑完了各自走向平時站立的位置,順手將高帽子戴在頭上,做完這些下意識的動作,這才想起場院裡僅他們兩個人,不由再次相視擠眼而笑。
“你的帽子僅比我的高了五寸長吧?看起來顯得無比高大,彷彿泰山頂上一青松。來,讓我比比是不是比我長五寸。”老蝦說著走向方芋,拿過他頭上的帽子,與自己的帽子比較長短;他比劃完了扣在自己頭上,用羨慕的腔調說:“你看,地主待遇就是比富農好,連帽子比別人的長,也比別人的重。”嘴裡說著衝方芋做了個鬼臉。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六)
方芋知道是在揶揄自己,也不生氣,看著他將兩頂帽子放在一起比較,他說:“你這也就是五寸笑十寸,何況你的短是村人盡知的,邊度(哪裡)用得著比。”方芋這句話一出口,立即哂笑出聲。
老蝦聽了他的話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原來老蝦在村裡有一個笑話,外號叫小螺絲。小時候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孩光屁股在海里游泳,老蝦的小###老縮排肚裡,僅露出螺絲頭大的小###在外面,同伴就叫他小螺絲。
方芋見老蝦紅了臉,知道自己的話刺到他痛處,嘴裡哼起小小螺絲帽的曲子,也不唱歌詞。空蕩的場院裡一個富農一個地主,一喜一怒的心情,各自戴著對方的帽子,互相打量。
正在這時,村長出現在場院門口,方芋和古老蝦絲毫沒有覺察。
賴瑞軒沒有去縣上,而是隨眾村民回村。一路上他一聲不吭,村民以為他在思考案情,沒有人知道他在海邊憋著一肚子氣。憋氣原因是屍案現場文則棟對他的冷落。
賴瑞軒知道,文則棟肯定看到自己走進警戒線了,可是他卻視而不見,一直沒有主動過來打招呼,也不將發生的情況向自己做彙報,也不將自己介紹給他們,只顧個人對公安同志彙報。按理說,發生這樣的事情該由自己這個一村之長向上級部門作彙報的,一個小小的民兵營長竟敢撇開一村之長,壓根就沒把自己這個村長放在眼裡,完全是個人主義行為,也是自由主義行為。這說明什麼問題呢?難道你文則棟想要篡黨奪權?竟敢當著公安同志以及全村廣大人民群眾的面冷落村支書,把管轄一方的村支書排斥於事件之外,這是他在藐視你這個村支書的存在。
賴瑞軒越想越惱火,抬起右腳狠狠朝路邊一塊石子踢去。想不到這塊石頭很頑固,表面是鬆動了,其實尚連著根,沒有踢飛石頭,腳指頭一陣鑽心的疼痛,當著村民不敢露在臉上,強裝無事人一般。他一瘸一拐回到村裡,感覺鞋子裡溼膩膩走起路來一滑一滑的,在沒人地方脫下鞋子,發現右腳大拇指指甲翻開,鮮血流在鞋裡,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