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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辭職
我辭職了,我不想再成為市長秘書,那種聽領導念自己寫的材料,還得扮認真狀做筆記的小人物,無聊透頂。當然,做出這種抉擇是痛苦的。這其實是一個心境煉獄的過程。
過去,張國昌任東州市常務副市長時,經常向別人介紹說:&ldo;這是我的秘書。&rdo;聽起來我像是他的私人財產。
現在我才知道,我就是我自己,我誰的人也不是。這個認識越來越透徹,能有這種認識得益於我一直是一個精神上獨立的人,我懂得人的全部尊嚴就在於思想。
我還有許多新的生路,我突然想到魯迅先生在《傷逝》中的一段話:
&ldo;新的生路還很多,我必須跨進去,因為我還活著。但我還不知道怎樣跨出第一步。有時,彷彿看見生路就像一條灰白的長蛇,蜿蜒地向我奔來,我等著,等著,看著臨近,但忽然便消失在黑暗裡。&rdo;
我其實已經跨出了第一步,跨出這一步時是清醒的。&ldo;但是,這卻更空虛於新的生路,現在有的只是初春的夜,竟還是那麼長。我活著,我總得向新的生路跨出去那一步。&rdo;
張國昌的注she死是在春天進行的。李國藩的死也是在春天。死神選擇春天接納他們,大概是希望他們的靈魂再生。靈魂真的能再生嗎?
市政府辦公廳通知我去清理辦公室。我和張國昌的辦公室是分裡外間的。辦公室被封條封了兩年多,開啟房門時,滿屋子的灰塵遮擋著光線,讓人感到光線是混濁的,塵埃卻是清晰的。花早已乾枯了,在混濁的光線中仍然保持著挺拔的姿態,彷彿在像我證明它是堅強的。飲水機裡還有些剩水,猶如眼睛凝視著我身後的兩個人。市紀委的兩個處長警覺地看著我收拾東西,兩大編織袋的書,還能有什麼呢?
綜合二處處長林大勇特意來看了我。我們共同為張國昌服務了多年。這是一個精明強幹、頗有城府,又為人仗義的男人,政治前途受益於老母親。
林大勇的老母親原是省委組織部老部長,雖然退休多年,但德高望重,據說省長高遠當年榮升東州市委書記,就是其母親親自考核的。
林大勇雖然深得張國昌的賞識,但由於對張國昌早有警覺,卻沒有被案子刮著一點。不久便榮升了市政府辦公廳副主任。
我徹底離開了市政府辦公廳。
張國昌的妻子孟麗華因行賄受賄罪被判了二十年。他們的兒子住在了張國昌的老岳母那兒,我去看過幾次。
當時,張國昌的老岳母對我說:&ldo;雷默,你是不知道,麗華入獄之初,精神狀態極差,半夜常常以淚洗面。張國昌死後,她更是萬念俱灰。我真擔心她挺不過這一關啊!&rdo;老人家七十多歲了,我望著她蒼老而堅強的面容,一臉的無奈。
張國昌和孟麗華的感情是深厚的,儘管張國昌在位時吃喝嫖賭、花天酒地,但是他私下裡還是跟我說起過與妻子的感情。
在我看來,張國昌欠妻子的太多了,下輩子他都還不完。不過我感到張國昌下輩子還是準備還的,因為臨刑前他把妻子的一縷頭髮放在了貼胸的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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