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與君錯(第1/3 頁)
南衣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說來奇怪,她已經很久沒夢到章月回了,他的樣貌也變得模糊起來。卻在她放棄了尋找他的念頭後,久違地夢迴了初見他的歲月。
她的娘早兩年死了,沒人再管她吃喝,她便終日遊蕩在街頭,撿些零碎的活計做。她已經觀察這個公子好幾天了,每日都酩酊大醉,有時候掏不起酒錢,就被人從酒樓裡趕出來,比街邊的流浪漢還要狼狽。
酒醒之後,他又去隨便當一些身上的東西換錢,接著醉生夢死。
她有點同情這個公子。在他醉後,總有手腳不乾淨的堂倌從他荷包裡順走碎銀,甚至多算他幾壇酒錢。反正他神志不清,也沒法計較。
她想,這錢還不如讓她賺呢。
於是在他又一次醉後,她幫他喝斥了想佔便宜的堂倌,付了該付的酒錢,又費了好大的力氣把他連拖帶拽搬到房間裡。
她想他如此揮霍,即便有錢手頭也不會太寬裕,便只管問他要了十文錢的報酬。
慢慢的,他們就相熟了起來。他說自己是一個不喜歡讀書的書生,被家裡逼著去汴京考進士,離家後一路遊山玩水,花光了盤纏,沒臉回去見家人,便停留在了這個小鎮裡。
她勸他回家,他卻說,自己的家人不喜歡他,巴不得他死在外面呢。
她沒有再問了,只覺得他也很可憐很落寞。
有人一起談天說地之後,他喝的酒變少了,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多。他說他喜歡這個小城,想要在這裡定居。
她很開心,因為她終於有了夥伴,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
人一定是需要一個依託的,孤零零在這個世上,是活不好的。
他們自己搭了兩間茅草屋,築好籬笆牆,共用一個小院子。他擅長音律,哪怕只是一些鍋碗瓢盆擺在一起,他也能敲出悅耳的旋律來。她便託著腮伏在案上聽,任由春天的花落在面龐上。
那是她最喜歡的一段日子了。
哪怕她隱隱知道,有一些事情他沒有說,可她也不會問。她下意識避開了他藏起來的那一面,她直覺這會破壞他們的桃花源。
只要他是真心歡喜和她一起生活,那些藏起來的東西,都是無傷大雅的。
誰沒有一點秘密呢?
她也不會告訴他,有時候實在揭不開鍋了,他們的糧錢是她去偷來的。
她真的以為,日子就會一直這樣下去。陽光揉碎在流水裡,金沙銀粉下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南衣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今夕是何夕?她有種錯覺,會不會是章月回走後的那些殘酷歲月才是夢境呢?她只是大夢初醒,又回到了當年的桃花源裡。
然後一盆冷水把她硬生生潑醒,她一個激靈睜開眼,搖晃的燭光刺得眼睛生疼。
陌生而陰暗的地牢,四周瀰漫著血腥的腐肉味,讓人幾欲作嘔。牆上排列著不同的刑具,陰森可怖。
四肢都被束縛著綁在架子上,南衣恐懼地抬起頭,面前是一張陌生的臉。
“你是誰?”
“少夫人,我們東家想問您一些事,您若配合,如實交代,自然就不會吃苦頭。”駱辭的話說得很客氣。
南衣如墜深淵。這人知道她的身份,卻把她這樣抓來……他們想幹什麼?他嘴裡的東家又是誰?這是她從未設想過的場景,未知的恐懼一點點蠶食她的心智,但她儘量地去拖延一點時間,讓自己有餘地整理好思緒。
“問什麼?”她假裝困惑,十分配合。
“上元節前一日,夫人突生惡疾去了謝家外頭的莊子,又為何會出現在虎跪山裡?”
南衣盯著這人,她當然知道他想問什麼,她飛快地思考著自己該用什麼姿態來應對,還是像以前一樣做根牆頭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