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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小學校,徑直去了李墨霞老師的住處。走近門邊時,聽李老師正在壓低聲音訓斥兒子,還真動了氣,大概是對他的油腔滑調不滿,說許多右派就是這種人,這種嘴!
田重波的黑色幽默常常嗆人,彭石賢也領教過。以前他就用“鑽入網裡就不是魚而是菜,掉進了鍋裡就不是菜而是屎”來嘲諷過彭石賢想告狀的幼稚想法,現在看來,他這話是說對了。
彭石賢咳了一聲,便推門進屋,李墨霞母子的談話立即終止,好一陣,幾個人默然相對,他們的心緒都不好,這並非是無話可說,而是有話難以訴說,即使是在母子或師生之間。
李墨霞起身把石賢招進自己房裡去說話,但她不打算問石賢關於詩社學社的事了,因為剛才她兒子就是讓她別白操心,夢裡救人稱不了英雄,不頂事。她便只是囑咐了石賢幾句:一是讓石賢見著張炳卿代她問好,看能不能告訴她一些關於仇道民的訊息,這可以寫在給國芬的信中;二是仇道民已經成了右派,叫石賢不用去見他;三是告誡石賢別與人再說起詩社學社之類的事。
李墨霞送石賢出門說:“好好讀書,別的什麼都不要去想。”
還能想什麼呢?彭石賢感到這運動的不近情理已經讓人無話可說了。
彭石賢來縣城的當天,本想去張炳卿那裡安身,但不知為什麼,他還是來了學校,這是希望見到仇道民,儘管李墨霞與吳國芬都警告過他。學校沒有開學,大門緊閉,只留了一扇側門,傳達室的人不在,彭石賢拖著沉沉的腳步走了進去,路旁的樹影非常濃密,樹上鳴蟬唱得悠閒自在,彭石賢想象不出這個熟悉的地方,怎麼會是一個冤氣凝結不散的反右場所,他徑直來到學生宿舍。長長的走道給人一種異樣空寂陰涼的感覺。在拐彎處遇到個教師子弟,彭石賢打聽寢室門是誰鎖的,那人說是鍋爐工管著鑰匙,現在他去趕牛還沒有回來。趕什麼牛?彭石賢懶得問,也懶得去找,一個人在樓梯口坐下來歇息時,這才感到了長途跋涉的勞累,他竟靠著扶梯瞌睡過去,醒來時,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便起身去食堂,在下坡的路上,正巧望見前面有幾個人掌著板車放坡,他們是給食堂運米,其中一個正是仇道民。彭石賢想趕上去招呼一聲,可車子滑得很快,一直到食堂門口才停住。仇道民直起身來,驚異地發現彭石賢在朝他走過來,他便急忙轉過臉去,隨即又拉起車進了倉庫。那個戴著老花眼鏡,教生物的老教師也在這裡,他塵土落滿一身,汗水淋漓,臉上掛著一道道泥痕,留在了最後,坐在臺階下喘著氣。一會,又仰天長嘆一聲,搖晃著站了起來,彭石賢便趕上前去幫著推車。這時,仇道民向彭石賢“呶”了一下嘴,意思是讓他走開,不待彭石賢近前,他從側門口出去了。彭石賢隨車進了倉庫,但這些人並不與他答話,讓他感到一陣惆悵,人與人之間就這樣被隔離開了。他記得這位生物老師上課時,講起進化論來娓娓動聽,對生命由低階向高階發展的過程堅信不疑,認為自然的演繹規律必將選擇出最優異的物種來,人類自然也會選擇出一個無限美好的未來。然而,懷著這種信念和嚮往的人今天卻成了淘汰的物件,這些右派果真都是醜類麼?
彭石賢來到食堂,飯已經賣光,他也不想吃,在校園裡轉了一圍,又回宿舍樓去。他還沒有安身之處,得找到鑰匙開了寢室門才行。他來到鍋爐工的住處,房門敞開,卻不見人,彭石賢拉過一條凳子,在門口坐下來。一會,鍋爐工提著溼衣褲回來,他剛才洗澡去了。他一邊牽繩索晾衣物,一邊扯閒話:
“怎麼沒等開學就來了?”
“請你給我鑰匙。”
“待會猴頭來這裡,一起玩牌吧,你一個人黑燈瞎火蹲在寢室裡怎麼過?今晚與我搭鋪好了。”
“我不想玩牌。。。 你就給我鑰匙好了。”
“你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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