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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騷公蟬又開始了不知疲倦的深情求偶行為,吱吱吱,吱吱吱,聲聲蟬鳴中,邵振洲的聲音,也緩緩響起。
「我們雲凌縣最出名的大山,那龍群山,你應該知道吧?縣誌裡就有這麼一句話,叫『千里那龍山,野鬼也夜哭』,說的就是地跨千里的莽莽那龍群山,就連孤魂野鬼半夜進了去,也要迷路夜哭走不出來,我就出生在那龍群山裡的其中一座山——擦耳山,一個叫花兒岔的小寨子裡。」
「花兒岔依山而座,因為沒有耕地,村民們只能在坡坎上隨意種上幾篼紅薯苞谷,不但要看老天野的臉色吃飯,還要謹防野豬麻雀這些大大小小的活物出來禍害,索性,林子裡藥材和獵物都多,村民們靠山吃山,日子雖然過得不富足,但也還自得其樂……」
「五叔公說,我阿爸是寨子裡最壯實的兒郎,三百多斤的大碌磷,他抬手就能扛到樹杈上,腿腳連個顫都不打,他不但有把子力氣,腦殼也靈光,又跟著老輩人學了一手的獵獸經驗,獵獸本領極高,是附近寨子裡出了名的鐵脊樑、好獵手。」
「當年,我阿媽就是因為阿爸的這身本事,看上他的,改花嬸曾告訴我,我阿媽當年可是我們附近幾個寨子裡,長得最好看的姑娘,我還記得阿媽有一把牛角梳,那是阿爸買給她的,她很喜歡,她每天都用那把梳子,把頭髮梳過一遍又一遍,再用一根隨手摘來的藤條,將髮絲挽成一個髻……」
「我還有個小名,叫狼娃子,那是因為在我出生前夕,阿爸剛好在山裡獵到了一隻狼,他還曾答應過我,等我吃到七歲的飯了,就帶我去山裡練身手,打些野雞、斑鳩、野兔之類的小玩意兒,還說,要教我怎麼把破鐵鍋、爛犁鏵砸成碎塊後,放進砂罐裡燒融,做成槍子兒……」
邵振洲眯起了眼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當中,說到父母,他嘴角隱隱染上了幾分笑意,但很快,這份笑意就像曇花般,倏然消失了……
夏居雪只聽他低啞著嗓子,繼續往下道:「但這些,阿爸都還沒來得及做,家裡就出了事!」
那年,解放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用猛烈的炮火,開啟了大西南一重又一重的大門,雲凌縣城也宣告解放,被解放軍打垮的偽縣長,帶著他的殘兵敗將,逃進了那龍群山,和原本就在山裡盤踞的幾股土匪沆瀣一氣,糾集在了一起……
邵振洲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那天,阿媽聽人帶口信過來,說是外婆身子有幾分不爽利,就打算回去看看,沒想到當晚,寨子裡就出了事,待到阿爸和五叔公他們得到信,帶人奔到外婆家的寨子時,土匪早就搶了糧食跑了,寨子也被他們一把火燒了,連還在吃奶的娃娃都沒有放過……」
最殘酷的一幕,邵振洲沒有告訴夏居雪。
那也是他後來在聽說阿爸也走了以後發了熱燒,迷迷糊糊中,聽五叔公他們罵那群畜生不如的土匪時說的,說有一家不足五歲的娃兒被土匪用繩捆了,嘴裡掖一塊爛布,又把那家的女人扒光了……
總之,阿爸和五叔公他們冒著餘煙進去時,整個寨子悽慘得猶如人間煉獄!
當年的慘狀,邵振洲沒有親眼所見,但從阿爸和五叔公的隻言片語中,他已瞭解得足夠深刻,再次提及,他只覺得喉嚨裡一陣陣痛哽,這份痛促使得他不由攥起了拳頭,聲音裡隱隱帶了幾分難以抑制的顫抖,痛苦,還有仇恨。
「處理好外公外婆阿媽小舅的身後事,阿爸跟我說,他要去報仇,然後,把我託付給了五叔公,把阿媽的牛角梳揣在懷裡,背著我們獵戶的三件寶,獵木~倉、火【yao】、槍子兒,牽著我們家的獵犬花耳,出了寨子,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再次回憶起那段慘烈的過往,在部隊裡練就了一身鋼筋鐵骨的邵振洲,只覺得眼眶熱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