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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醫院之前就在家裡分糙垛,他對我們說最大的糙垛是屬於祖母蔣氏和祖父陳寶年的。
我在邊上看著父親給已故的親人分糙垛,分到第六垛時他很猶豫,他捧著那垛幹糙不知道往哪裡放。
&ldo;這是給誰的?&rdo;我說。
&ldo;換換。&rdo;父親說,&ldo;環子的幹糙放在哪兒呢?&rdo;
&ldo;放在祖父的旁邊吧。&rdo;我說。
&ldo;不。&rdo;父親望著環子的幹糙。後來他走進他的房間去了。
我看見父親把環子的幹糙塞到了他的床底下。
環子這個小女人如今在哪裡?我家的幹糙一樣在等待她的到達。她是一個城裡女人。她為什麼進入了我的楓楊樹人的家史?我和父親都無法詮釋。我忘不了的是這垛複雜的幹糙的意義。你能說得清這垛幹糙為什麼會藏到我父親的床底下嗎?
楓楊樹的老人們告訴我環子是在一個下雪的傍晚出現在馬橋鎮的。她的嬌小的身子被城裡流行的藍衣裳包得厚厚實實,快樂地跺踏著泥地上的積雪。有一個男人和環子在一起。
那男人戴著狗皮帽和女人的圍巾深藏起臉部,只露出一雙散淡的眼睛。有人從男人走路的步態上認出他是陳寶年。
這是楓楊樹竹匠中最為隱秘的回鄉。明明有好多人看見陳寶年和環子坐在一輛獨輪車上往家趕,後來卻發現回鄉的陳寶年在黃昏中消失了。
我祖母蔣氏站在門口看著小女人踩著雪走向陳家祖屋。
環子的藍旗袍在雪地上泛出強烈的藍光,刺疼了蔣氏的眼睛。
兩個女人在五十年前初次談話的聲音現在清晰地傳入我耳中。
&ldo;你是誰?&rdo;
&ldo;我是陳寶年的女人。&rdo;
&ldo;我是陳寶年的女人,你到底是誰?&rdo;
&ldo;你這麼說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我懷孕了,是陳寶年的孩子。他把我趕到這裡來生。我不想來他就把我騙來了。&rdo;
&ldo;你有三個月了我一眼就看出來了。&rdo;
&ldo;你今年生過了嗎我帶來好多小孩衣裳給你一點吧。&rdo;
&ldo;我不要你的小孩衣裳你把陳寶年的錢帶來了嗎?&rdo;
&ldo;帶來了好多錢這些錢上都蓋著陳寶年的紅印呢你看看。&rdo;
&ldo;我知道他的錢都蓋紅印的他今年沒給過我錢秋天死了五個孩子了。&rdo;
&ldo;你讓我進屋吧我都快凍死了陳寶年他不想回來。&rdo;
&ldo;進屋不進屋其實都一樣冷是他讓你來鄉下生孩子的嗎?&rdo;
(我同時聽到了陳寶年在祖屋後面踏雪的腳步聲陳寶年也在聽嗎?)
環子踏進我家首先看見六股野艾糙繩從牆上垂下來緩緩燃燒著,家裡繚繞著清苦的糙灰味。環子指著糙繩說:&ldo;那是什麼?&rdo;
&ldo;招魂繩。人死了活著的要給死人招魂你不懂嗎?&rdo;
&ldo;死了六個兒女嗎?&rdo;
&ldo;陳寶年也死了。&rdo;蔣氏凝視著糙繩半晌走到屋角的搖籃邊抱起她的嬰兒,她微笑著對環子說,&ldo;只活了一個,其他人都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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