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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華目中滲了淚。
她說:「是你說不要的。
「而且我們殿下脾氣硬,你不去求,她怎麼可能因為我一句話就幫你?
「你可知哪怕是言二,也不是那般順利。也有人想搶言二郎的……」
劉文吉大聲打斷:「我不想聽你們這些辯解!」
他推開了春華,向後退,撞在了案上,跌坐在地。案頭的酒倒了下來,淋在了他衣袍上,烏濃一片。他髮髻微亂,幾綹碎發拂在面上,蒼涼憔悴。
他手指言尚,慘笑:「而言二!你捫心自問,你的才學真的比我好麼?你的詩賦真的強於我麼?明明不是!誰都知道不是!可是為什麼你行?為什麼你能行?」
他靠著帷帳,痴聲:「難道不願意走門路,想靠自己的能力,就是錯的麼?因為人人行卷,我不行卷,就永遠輪不到我麼?世事為何如此不公?天地為何如此不仁?
「為何必須要向權勢低頭,為何必須要摧眉折腰,打斷自己一身傲骨?多少才子因為門路而不能及第,又多少人及第後荒蕪數年一事無成,只能離開長安……為何總是世家強,為何總是我們弱?」
他茫然間,言尚清和的聲音響在他身後:「因為自古以來,定規則的人,就是世家權貴。不是鄉野豪強,也不是平民寒士。閭左豪右,天下興亡,什麼時候是你劉文吉就能說的算了?
「你瞧不上世家之權之貴,然而今日科考,正是他們讓權的結果。也許他們不是主動讓權,但其中一定有希望這個社會變好、才說服其他人一起讓權的人。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百姓才是天下支柱。這個道理,誰不懂呢?
「世道已經在一點點變,可惜你生不逢時,你既沒有生在百年前連讀書也不可能的寒門中,也沒有生在千年後人人公平的社會……你總是說著不公、不公,為何不能是你去改變這不公,總是等著前輩們為你去改變?
「劉文吉,你到底是為什麼想及第,到底是為什麼想當官,你有想清楚麼?如果為了權,你就折腰。為了名,你就不要折腰。這般簡單的道理,何必要旁人說?」
劉文吉茫然地回頭,呆呆地看著言尚。
他扶著頭,又好像聽進去了,也好像沒聽懂。
言尚看著他這般糊塗,嘆口氣,向劉文吉走來:「這也是我這兩日在馮兄的事上,思考的問題。馮兄覺得不公,你也覺得不公,難道我便覺得公平了麼?你說我詩賦不如你,然而你的實務、謀略、思慮,又哪點如我了?若是真比如何出策略,如何解決實事,你們真的比得過我麼?
「我常年拿我的弱項與你們一起拼個前程,我尚沒有覺得以詩賦登科是在為難我,你們反而一直覺得是我擋了你們的路。然而這世間,又有誰是一直如意的?
「你今日喝多了,我的話也許你醒酒後就忘了。但我希望你能夠記起一點……我素來不愛說人不好,卻也不得不說,你性情如此剛直,若是不改,在長安,是要吃大虧的。」
劉文吉仰頭看到言尚蹲在了自己面前,他張口:「言二,我……」
言尚溫和道:「你喝多了,我就不與酒鬼多說了吧。」
說罷,他抬手在劉文吉後頸一劈,將人劈暈歪倒了。
言尚回頭,看眼淚眼濛濛的春華。
春華擦掉眼淚,過來與他一起扶起暈過去的劉文吉。之後他們一起送劉文吉回去,彼此沉默。
春華要走之時,言尚喊住她:「春華娘子。」
夜色蒙黑,春華回頭。
言尚道:「他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性情如此,卻並非什麼惡人。待他酒醒後,會與你道歉的。」
春華搖頭,淚水又差點流下來了。
她盯著立在夜風中的少年郎君,慘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