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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刺客任青嶙峋的肩頭一震,猛地昂頭掙身,被身後侍衛左右鎖住肩頭,扣在他肩骨下鎖鏈穿透之處,劇痛霎時令他全身弓起,緊蜷著一陣抽搐,痛得脫力地癱軟下來,只剎那,臉上滿布豆大汗珠,臉上死白僵灰。
「放了他。」皇后華昀凰眼如寒淵,無動於衷地垂視著地上喘氣艱難的任青,令侍衛鬆開對他的禁制。任青軟倒在地,拼盡僅有的力氣抬了眼,模糊裡看見,鸞裳長裾,廣袖飄垂的皇后,徐徐步下玉階,朝他走來。
沈覺不由抿緊了唇角,眼風不動,望著昀凰一步步走向了任青。
她身後的皇帝尚堯也負手不動聲色地看著。
商妤的心一時懸在發澀的喉間,眼前掠過昀凰掩在鳳冠瓔珞搖曳下的側臉,竟恍然和她離宮遠嫁,登上鸞車那一轉身的側臉,疊映在一起。
鳳羽朝雲珠履的履尖幾近觸上任青撐地的手,這樣近,迫使任青不得不將頭頸卑微曲揚,才能望見這如隔雲端的容顏。只聽她悠然開口,語聲曼曼輕宛——
「那一劍,只差毫釐,此刻我在你眼前,只隔咫尺。人之將死,大仇未報,待做了鬼,魂魄也無處投生,還是要跟著我的。偏偏我不怕鬼,你自然知道,昔日南朝宮中,有多少怨魂厲鬼被我送上黃泉。想復仇的,想殺我的,不多你一個,也不少你一個。我的話,你也都聽在耳中了,既然上蒼給你這般相貌,註定你也非同凡人。我若再給你一次機會復仇,給你兵馬在手,翻覆江山,再來向我復仇,你敢是不敢?」
任青緊緊盯住昀凰的臉,眼瞳彷彿一瞬擴張,森然泛亮,蒼白的臉上起了瘋狂的潮紅。昀凰似笑非笑,「我放你回去向裴令婉復命,你也是一死;或是送你去江南,給你個翻覆天下的身份,你若做不像,便死無葬身之地,若是你有造化,有朝一日,殺裴令婉而代之,我便等你的復仇。」
皇后的語聲,如水滴玉罄泠泠,一字字曼聲道來,含了笑意,青蟬聽在耳中,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陣驚寒,一股股寒戰。
三下緩緩的擊掌聲,打破靜寂,擊掌而贊的人,是皇上。
皇上拊掌沉沉而笑,「妙,很妙。」
皇后側身回首,修頸半揚,與皇上目光交會。
帝後四目相對間的鋒芒,一閃而逝。
殷川城中許多的百姓,今日都和長樂酒坊的老闆娘鄭氏一樣,天色未亮就起來,男子換了最體面的衣裳,婦人把髮髻挽得格外光亮。鄭氏特地把平日不捨得戴的珠花簪在鬢上——得以瞻仰天顏,且帝後同至,普天之下多少人能有這福分,日後子子孫起,都有榮光,祖上是親見過天子的。
城中積雪掃清,黃沙鋪路,官道已設下步障,重重守衛,煌煌天家儀仗陣列。御駕還未離開鳳臺行宮,傾城而出的百姓已人山人海地聚集在寒風霜霧中的城樓下。
人群中,販茶商隊的少年眼尖,瞧見了酒坊老闆娘,興沖沖地招呼。
老闆娘遇上熟客,喜上眉梢,得意洋洋問少年和老者還記不記得殷川下起第一場雪的那晚上,酒坊裡還在打賭,華皇后會不會被廢,誰能想到,如今皇帝陛下竟親自駕臨殷川,來迎皇后回宮了。老者笑道,還是鄭娘子遠見,早知如此,當日與那老琴師打賭,就該多賭上十壇酒。鄭氏撲哧笑道,「那老漢倒是臉皮薄,輸了賭就再也不見來了,今日若瞧見他,定要羞他一羞。」少年忍不住插嘴,「皇上都來了,咱們皇后是不會被廢了吧?殷川不會打仗了吧?」鄭娘子喜道,「太平了,太平了!」少年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樂呵呵對老者道,「大叔,等咱們這趟買賣太太平平做完,就能回家鄉了!」老者卻搖了搖頭,「孤老一人,在哪裡埋了這把老骨頭都一樣,北朝安穩,殷川太平,等這趟買賣做完,或許啊,我就留在殷川不走了。」少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