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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發而立的沈覺,臉色青白,男子脫簪猶如婦人脫履,是大辱。
「再來。」
尚堯傲岸一笑,舉劍相邀。
風揚起他衣擺,劍在手,隱隱有橫掃六合,君臨天下之姿。
這剎那,令沈覺想起了故去的先帝,率軍復國之初,那白衣天人,登臨金殿,也曾是俯瞰天下的英姿。奈何天命不繼,區區數年間,故國故主皆已去遠,自己從一國少相,流落萬裡異域,寄身他人簷下,世間唯有一人,願捨身以命相隨。
長公主,天人般遙隔雲端的長公主,昔日先帝身側的如花美眷,而今彈奏南風於齊主樽前……心中一時悲愴痛徹,萬念俱成飛灰,士可殺不可辱!
沈覺驀地昂頭,怒與恨與痛,盡化作奮起一劍,合身飛刺!
亭下的商妤,一聲驚呼——皇帝手中龍吟劍已出,若與沈覺這傾盡全力的一劍相擊,無論劍還是人,沈覺都必敗,一敗必被龍吟所傷。
皇上卻退了。
龍吟劍在手,皇上卻飛身急退,任由沈覺的劍尖當胸直逼。
積雪飛濺,一朵落梅被劍鋒斬碎。
沈覺拼死一刺,去勢將盡之際,皇上也退無可退。
錚——
弦斷,琴音驟止。
雪中人影也凝止,皇上的身影筆直屹立,劍尖直抵在他咽喉之下。
劍身一顫,脫力墜地,力竭不支的沈覺,膝上一軟,朝皇上跪了下去。
皇上卻托住他手肘,將他穩穩扶起。
商妤撫胸,周身冷汗驚出。
琴案後端坐不動的皇后,徐徐起身,指尖有血珠墜在了琴上。
是那根崩斷的琴絃,割傷了她指尖。
商妤一驚,還沒來得及探問,皇后已掠身步下臺階,遺落了狐裘在亭中,一身輕裳奔入風雪裡,廣袖緩帶飛揚,直趕到皇上身側。
那一劍,險險停在咽喉下,還是劃破了面板,在頸下正中刺出一線血痕。
昀凰怔怔看著那血絲泅出。
尚堯目光下移,看見鮮紅的血從她指尖,點點墜在雪上,宛如梅開。
「你不知道疼麼?」他低低開口。
昀凰只望著他頸下泅出的血絲,以為他是說那傷處的疼,失聲問,「傷得深麼?」
「深。」他點頭,捉起了她的手,看著她指尖的傷,深深望了她的眼。
那一聲弦斷,他聽見了。
她的驚怕,他也聽見了。
拿著狐裘追隨上來的商妤,駐足幾步開外,望著梅花樹下,飛雪輕繞著相對凝望的兩人,不忍再近前。轉而走到沈覺身側,將他扶了。沈覺搖頭,怔怔地垂手看著雪中一對帝後,目中淒色漸化作空空,長發紛散一身,那一劍削去了他的髮簪,激出他的不甘,削不去他的傲骨;卻在最後這一劍,皇帝的一退一扶,將他的傲氣與怨氣,無聲無息折去了。
昀凰也恰迴轉身來,望了沈覺,散發落拓的樣子。
她輕輕推開尚堯的臂彎,從身側梅樹虯枝上,折下一枚三寸許的細枝,走到沈覺面前,目光溫柔地望了他斑白鬢髮,以這目光抹去頃刻前的劍光寒意,語笑輕淺一如舊日辛夷宮中的帝姬,「沈卿,我用這梅簪,替陛下陪給你做髮簪可好?」
梅枝拙雅,染上了一抹她指尖的血。
沈覺動容,望了她的笑靨,也徐徐一笑,「臣謝殿下。」
一聲鶴唳,穿雲透霧,被劍氣驚走的那雙鶴,此刻卻又盤旋飛回。
昀凰仰起臉,望了那隻雄鶴,輕聲道,「這是瞧見誰來了?」
一騎絕塵直入鳳臺行宮。
守候在殿前的單融,親手接了急報,展開只看得一眼,臉上已色變。
玄武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