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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聽錯了吧。
皇后遇刺,鳳臺行宮旋即封閉,無一人可出入,宮門怎會夜半而開。
可那悠長沉重的聲音分明已穿透重重宮闕。
相繼又有一聲聲悠遠聲響,由遠而近,打破了深殿寂靜,聽來竟是次第宮門都在這靜夜裡一道道開啟了。
一聲,比一聲更近。
商夫人站起身來,凝重目光裡,閃過異樣光亮。
靜夜裡,紛亂足音由遠而近,從來沒有人敢喧譁的寢殿深處,彷彿一點漣漪在深碧寒潭的水面漸漸擴開——
一名值守宮女從殿外飛奔進來,步子踉蹌,釵鬢顫顫,倉促間連行禮都顧不得。
「夫人,快……快迎駕!」
商夫人冷冷問,「你慌張什麼,這時辰是誰開了宮門?」
宮女急喘道,「是,是皇上御駕到了!」
殿裡一眾侍女驟然驚怔得氣不敢出。
商夫人沉默。
宮女急得提起聲來,「千真萬確,御駕已經過了前門,真的是皇上來了!」
那沉沉的腳步聲,來得疾風一般,轉瞬已到殿前。
殿外侍立的宮人們鴉雀無聲,伏首跪了一地,紋絲不動。
唯獨商夫人沒有跪。
宮燈煦如春日的光亮,照映外間幽幽深殿。
照見一襲玄色風氅未卸,靴底沾滿雪泥,鬢髮因霜氣融化而半濕的皇帝。
一別兩年,聖駕終於駕臨了殷川行宮,來得如此倉皇憔悴。
商妤不避不退,一雙眼睛,平平望著面前的君王。
「陛下萬安。」她語聲空洞,無喜無悲。
皇帝沒有看她,目光越過眼前一切,直望向鳳榻深垂的帷幔。
寒冬風雪裡快馬加鞭一路飛馳,連日連夜不曾閤眼片刻。
不敢慢,不敢停,怕誤了一刻半刻,累此生相見無期。
從京城到殷川的路,漫長艱難如赴天涯。
原來這樣遠,原來這樣難,在馬背上忍受著寒風如冰刀,一路都在想著,怎麼竟把她放逐了這樣遠,遠得像隔了碧落九天。
疾馳千里,如今咫尺眼前,幾步之外,她就在那裡,卻彷彿比千里更遠了。
「皇后睡著呢。」商妤垂了臉,緩聲道。
他一震。
莫名悲愴從心裡擴散開來,死水裡一點波紋,急遽翻湧,掀成驚濤駭浪。
正是這句話,當他最後一次踏進朝陽殿,從沉香繚繞的內殿裡,迎出來的商妤,也說了同樣的話,對他說,皇后睡著呢。
那日,是她生下衡兒的第五日。
那日,下著連綿的雨,天色青得苦寒。
他見過了朝官,不及換上常服,就匆匆過來,進內殿先在金閣燻爐前站了一會兒,讓外面帶進來的雨氣寒氣烘乾,怕讓她著了寒。
她猶自安睡在鳳榻深垂的帷後,青絲枕上,容顏恬靜如籠了一層輕霧。
剛剛來到這人世間的衡兒,他們的兒子,也睡在她身邊。
他屏息靜氣望著一對母子,捨不得移開目光,捨不得少看片刻,就這麼看足一生一世,一世也嫌不夠。從前她睡著時總易驚醒,如今終於安心了,倦眠在這昭陽宮中,在他為她所築的鳳凰巢裡,睡得這樣安穩。
北有佳木,當日他許諾於她,鳳凰擇木而棲,你若來歸,我定不負你。
如今她是中宮之主,天子正妻,亦是未來儲君的生母。
他俯下身,嘴唇輕觸在她額上,不忍將她驚醒。
側目,卻見睡在一旁襁褓中的幼兒,不知何時睜開了漆亮晶瑩的雙眼,靜靜望著他,彷彿在好奇地看著他的父皇要對母后做什麼呢。
他將孩子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