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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眾生與我何干。」他喃喃重複她的話,陰鬱的眼中一閃而過疏狂的煥然,「寧負天下眾生,不負眼前一人。」
昀凰一震,低低問,「若是有朝一日,我負了你呢?」
尚堯心中同樣震動,臉上不動聲色,半是戲謔,「若有那一天,可否遲些?」
昀凰目不轉睛望了他,微笑頷首,「好。」
他低頭吮吻住她頸側,齒尖抵著她光滑肌膚,像要即刻咬斷她的脖子,生生吸的熱血。昀凰宛聲呻吟,輕巧掙脫他唇齒的鉗制,卻掙不脫他沉沉覆下來的身體……
重帷深處旖旎,在這靜夜裡如水面波紋一般無聲盪開。
侍立在外的單融親手將屏風合上,領著宮人們悄無聲退出了太微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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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裡的靜好安詳,未到天明,卻被驚破。
單融惶急,不得不將沉睡的帝後喚醒,是宮外來的急報,一刻不敢耽誤。
燕山永樂行宮,高氏太皇太后病篤。
第二十一章 下
太皇太后高氏曾是北齊皇朝最有權勢的女人,一手遮天,權傾朝野十餘年。
後宮中和她爭鬥過的女人,一個個紅顏隕落,都死在了她前頭。被她親手扶上皇位,又將她逼入冷宮的兒子,已成了宗廟裡一個冷冰冰的廟號。而她還活著,獨自一人,在燕山之巔,冷寂如廣寒宮的凌華殿裡,做世間最尊貴的囚徒。
昀凰記起那佝僂枯瘦的老婦人,抓著她的手,無助得像個嬰兒的樣子。那時候她還是東宮太子妃,太皇太后也還只是高太后。那時的故人們,也都還在,爾後一個個步上黃泉。那年的高氏,神智雖不清醒,勉強還能坐臥行走,還能拉住她的手,將她這個南朝來的孫媳,錯認作昔年虧負過的兒媳。
如今,她已不能言,不能動,枯槁如一段沒有生命的木雕,躺在鳳羽華藻的錦繡帷幔中,了無知覺,已到了羈留在塵世間的最後時光。
太皇太后在燕山永樂行宮病篤的訊息,連夜急送入宮,驚起已就寢的帝後。
如今的高氏,在這皇朝中已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存在,即便她消無聲息薨逝在行宮,報喪的信使也得等到天明,絕不敢叩響那道只為緊急軍情而留的宮門。
一切只因,誠王已離開了平州,連夜馳往燕山行宮。
平州來的急報,等視於十萬火急軍情,立時送達皇帝手中。
單融垂手躬身,心跳如鼓,等待皇上示下——此刻,誠王的車駕還未抵達燕山地界,若遣羽林衛飛騎直追,還來得及將他攔下。
御駕回京以來,誠王藉口閉關清修,不曾進京覲見。
薩滿案發,誠王依然遙遙置身事外,避在平州鶴廬,以不動制動,不變應萬變。
朝中暗潮洶湧,元颯之死、十二衛之爭、姚湛之倒戈、兩臺御史為阻撓沈覺入齊爭鬥不下……這一切的背後,一手提線操縱的人,卻隱藏在層層帷幕後,誰也沒有憑據把矛頭指向他,前有姚湛之做了眾矢之的,後有御史臺擋道,再大的風波,也難波及到儼然世外高人,德高望重的誠王身上。
及至薩滿案一出,風勢逆轉,朝野皆知矛頭所向。
數名朝臣接連下獄,皇座之上不動聲色的尚堯,終於劍指平州,挑去誠王隱身的紗幕。此時是進是退,誠王只有一步可選。他若低下一頭,上表請罪,尚堯只怕也會手下容情。
昀凰怕的便是他的低頭——
若是如此,與於家攜手孤注一擲的連環苦肉計,到底功敗垂成。
當大侍丞單融誠惶誠恐的腳步聲傳入龍床重幃之後,昀凰立時驚醒,伏在尚堯臂彎中,緩緩睜開了眼睛,如黑暗中優雅伏擊的豹,終於等到了獵物的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