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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雍戰戰兢兢奏對,心底也回想過千百遍,當日錢玄舉薦琴師的情形。
又聽皇上冷冷道,「錢玄方才說,進獻琴師是你的主意。」
「這,這是顛倒黑白,臣冤枉,臣實在不知錢玄包藏禍心……」韓雍氣怒之下渾身發抖,還欲再為自己辯白,卻被皇上一聲冷笑截斷。
「錢玄這副使,當初卻是你自己向朕舉薦的。」皇上語聲裡含了譏諷。
「臣昏昧,臣有眼無珠……」韓雍此刻真真惱恨自己一生懦弱,為了不得罪誠王,明知誠王與皇后不和,向來力主廢后;而皇帝對皇后,對南朝,到底是合是離,態度又揣摩不透。兩邊都不可得罪,便不敢違了誠王的明暗示意,上表舉薦了他的門生錢玄為副使。
錢玄找來這琴師,韓雍也曾審慎查問過琴師的來歷,並無可疑,料想至多是誠王借錢玄之手,想安插個人在皇后身邊。若是如此,他不允,則壞了那人的安排,豈非大大的得罪。
一念之差,釀成大禍,想不到他們竟包藏如此禍心。
這番懊悔,韓雍卻不敢表露,只能推脫以不知情。
「這主意,若沒有旁人,總是你二人其中一個出的。殺一顆頭是殺,殺兩顆也是殺。」皇上徐徐道,「韓雍,你可想透徹了?」
韓雍一震,抬頭觸到皇上那意味深長,冷冷洞悉的目光,腦中轟然,覺出了弦外之音。皇上的臉,隱約在一層薄霧似的暗影裡,看不分明,只聽得他清冷語聲,「韓雍,你是兩朝老臣了,朕也想給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名聲去告老歸鄉。」
這番話,令韓雍忽感絕處逢生,卻也似春雷拂頂。
「臣明白,臣不敢辜負聖望!」韓雍遲緩叩拜下去,雪白鬚髮都在發顫。
「朕給你時間,想透徹些。」皇上拂袖,「退下吧。」
老態畢現的韓雍,顫巍巍退出去那一刻,瞥見皇上的目光轉向錢玄,眼中掠過的那一線殺機,令他悚然。
懸在鐵索上的人剛經受過了又一番酷刑,還昏迷未醒。
錢玄伏在冰涼的地上,死灰般的面色與那半死不活的刺客相差無幾。
他徐徐抬首,「臣自知罪在不赦,但求皇上相信臣臨死一言,臣確是受韓雍之命,才物色了琴師進獻皇后,此舉是他私心想邀寵於皇后……臣實不知道,這奸徒,竟是南朝遣來的刺客!他處心積慮混入微臣家僕之中,時日尚短,必是與人策應在先,才能知曉臣要物色琴師進獻皇后,伺機自薦,謀得行刺的機會。」
皇帝沉默,投在地上的斜長身影彷彿一道寒刃。
錢玄的額角已叩破,一縷鮮血淌到眼角,染得眼中赤紅,「臣位卑,豈敢有加害皇后之心。皇上聖明,謀刺之罪,臣著實冤枉!」
「你素有才名,博聞強記,巧善機辯,當年跟隨朕出使南秦,果然將南秦故人舊貌,記得很清楚。」皇帝不動聲色地垂目看他。
錢玄閉了閉眼,臉上灰敗鬆弛下來,像早已在等待這一刻。
皇帝看著他,修眉斜揚,唇角噙一絲奇異的笑,「難得,你能找來這樣一張臉。」
錢玄僵了,伏首一言不發,彷彿成了石雕冰鑿。
「臣當以死謝罪。」
錢玄抬頭,觸到皇帝那雙殺機熾盛的眼睛……驀地挺直脊樑,將額頭向堅硬地面重重撞去。皇帝似早料到他有速死了斷的心,翻手一掌凌厲削出,將錢玄摑得歪跌一旁,口角綻裂出血。
黑暗囚室中,嘶啞微弱的笑聲,蓋過了錢玄粗重欲窒的氣喘。
是那個懸在鐵索上的死囚,琴師任青。
一個弱不勝衣的少年。
鎖在鐵索上的死囚,望著這一君一臣,發出譏誚的笑。
「北朝人竟這般怕死!死有何懼,黃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