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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落手如頑童,將本該染在臉頰的胭脂,染上了昀凰的眼尾。侍妝尚宮又急又怕,上殿拜別皇上的時辰已到,來不及為公主重新淨面梳妝了。昀凰瞧著鏡中母妃為自己點染的紅痕,只是莞爾,拈起硃砂筆來,信手在那紅痕上一挑,便成了一抹緋色妖嬈。
昀凰重新穿好嫁衣,端正的在恪妃面前跪下三拜,臨行辭別。
恪妃不明所以,忙要拉她起來。
昀凰張開雙臂,將瘦弱的母親抱住,在她耳邊低聲道,「母妃,等庭前的木槿花來年再開之時,我便回來了,你要珍重……若是念我,便去看看木槿花還有多久會開。你要記得,冬去春來,花一定會開的。」
母妃似懂非懂,依言點頭。
臨到昀凰轉身離去,走出殿門之際,她卻追上來,將那胭脂盒放到昀凰手中,輕輕笑道,「你染這個真好看,明日來,再染給我看。」
昀凰無法回答她,語聲哽在喉中,只怕一開口就成悲咽。
母妃的胭脂盒,握在手中,伴著昀凰一步步走上殿去,在百官之前,向皇兄行禮拜別。御座上的那人,面容隱匿在帝冕十二旒之後,如霧月,如遠嵐,可見不可及,似見又不見。
直至他走下御座,來到她的面前,仍是遙不可及的皇兄,不是她的少桓。
他那雙冰冷得像被霜雪浸透了似的手,扶了她起來,親送她登上鸞車。他和她並肩緩緩而行,踏著長長的灑金宮氈,她的鳳冠瓔珞,他的明珠冕旒,一步一搖曳,輝光隔開了彼此。
臨到登車之際,她終於能夠轉身回望他,只這一眼回望,他的目光穿透一切,刺入她心口,將她定在那裡,將她定成了一段冰,一方石,奪去了她的呼吸,令她不能動彈。他就這樣望著她,用這般可令萬物死寂的目光,然後緩緩笑了,笑如薰風融解永夜。他靠近了她,在她耳邊低而又低的道,「顧盼殷殷,相思泣血,待你歸來,我為你重染胭脂,重著紅裳,可好?」
第二十六章 下
雪住風停,靜夜裡宮人魚貫而出的足音,並不比雪落更重。熟睡中的小皇子,裹在厚密的紫貂裘下,即使離開了溫暖鳳榻,仍在母親安穩的臂彎裡睡得鼻息悠長,未曾被驚醒。
等候在昭陽宮前的尋常簡車,厚簾深垂,內裡陳設與皇后朱鑾一樣安適。寂靜深宵的昭陽宮前,隨侍宮人皆屏息斂聲,只有輕風撩動耳際髮絲的聲音。商妤伸臂想要接過小皇子,讓宮人攙扶皇后登車。昀凰搖了搖頭,怕睡夢中的阿衡離開自己懷抱會被擾醒。
只待車駕離宮,任此間血流遍地也汙不到耳目,商妤暗暗鬆了口氣,卻聽細碎腳步聲傳來。車前的昀凰身影一凝,回首望向南殿的迴廊。
廊下奔來的人,躡著足尖,步履甚急,及至近前朝皇后跪下,商妤才看清楚,這是單融身邊的心腹,一向在御書房裡侍候皇上的趙全。
趙全的額上全是汗,跪地稟道,「皇后恕罪,侍丞大人命奴婢趕來,還請娘娘暫緩起駕。」
商妤的心格登一跳。
「何事?」
商妤從背後看不見昀凰的神情,只覺她的語聲有些發緊。
趙全的汗水滾到鼻尖,「入夜有密報來,皇上御覽後,便獨自一人去了濯雪亭裡,已經許久了,連侍丞大人也不敢驚擾,大人實在憂心皇上……」
皇后沉吟片刻,淡淡問,「密報是從燕山來的?」
「奴婢不知。」趙全惴惴低頭,「密報是單大人親自送進去的,屏退了左右。」
皇后沉默不語。
商妤小心覷看昀凰神色,見她低垂目光,眉心微蹙,便知道她還是牽動掛懷的,只得嘆道,「皇后不必憂心,皇上天縱英明,必然萬無一失。」
昀凰轉頭,目光落在商妤臉上,語聲低得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