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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凰目光凝結,長眉揚起,深瞳裡寒意如芒迸現。
「哦?」尚堯漠然挑眉,不置可否,卻感到身側昀凰的身子朝自己靠緊了一分,她一言不發,神色如常,只有他能覺察到她身體微微發僵。深垂的廣袖之下,他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誠王笑得譏誚,探手入袖,取出一物,輕飄飄拋在昀凰面前。
昀凰臉上血色倏地褪盡,淡漠神色如薄霜片片瓦解,長睫顫動,眼前再看不見別的,耳邊也聽不見別的,只有這一方褪色起皺的白羅帕,上頭半幅未繡完的圖樣,線絲鮮明,栩栩如昨日方才落針。
母妃的女工,是從小看大的,一針一線,再無他人可效仿。她竟照著那幅畫繡了,連題畫的字也如描下來的一般……那幅日夜端詳凝望,刻進了心底,刻進了魂夢,怎麼也淡不去,忘不了的《蓮花色女圖》。
昔日畫扇,已成心底焦痕。
眼前繡帕,令焦痕上綻開裂口,深裂入骨,血肉模糊。
恍惚中,又聽見耳邊有水聲泠泠,是辛夷宮簷下雨簾如織,玉階生水霧;是自己斜臥在母妃的錦榻,似醒非醒的搖著一柄新扇,合著雨聲,輕敲玉枕。
「昀凰,你換了扇子。」
「是,母妃……」
「還是那舊扇子好看,你去換來。」
「那扇子已被我不當心燒了。」
「哎,畫上的字也燒了麼,我真喜歡那字,總覺著在哪裡見過。」
「那字有什麼好,母妃的字才好。」
「我……是了,我會寫字。」母妃痴痴想了一刻,忽的歡喜起來,喚人拿來筆墨,在紙上寫下了「蓮花色女圖」。她端詳片刻,搖頭道,不像。其實筆觸是有幾分像的,畢竟少桓和母妃習的是同一個人的字。懷晉太子驚才絕艷,弱冠之年,他的字已被太傅蘇煥推為青出於藍。母妃年少時,跟隨父親在懷晉太子身邊侍讀,卻是太子親自指點她習字。少桓自幼失怙,追懷父親,時常臨習懷晉太子的字帖。母妃是女子,心性柔弱,自然是少桓的字裡風骨與懷晉太子更像些。
那柄畫扇,原以為母妃從未留意,殊不知她是看在眼裡的。
那日母妃竟像是魔怔了,反反覆覆寫那幾個字,定要寫得像了才作罷。誰也不知她為何如此執拗,要將「蓮花色女圖」幾個字寫來作甚。
如今昀凰終於知道了。
母妃照著她記得的樣子,將燒焦的《蓮花色女圖》重新繡了出來,將少桓所題的字,也繡了出來。她是什麼時候繡的,昀凰竟不知。每日都陪在她身邊,直到離宮和親之日,也不曾見過。難道母妃是在自己離開之後,是在辛夷宮中獨自等待的時日裡,一針一線繡出了半幅,被送來北齊的路上也隨身帶著,日夜繡著。
母妃遇害墜崖,隨行之物都成了遺物,都被送入宮中。
這幅未完成的繡帕若是她隨身所帶,早也隨她消失於斷崖之下,寒江之中——然而,它輕飄飄從誠王袖中飄落,完好無損。
上蒼可有仁心,令物如其主,人如此物,歷劫猶存!
一口冰涼氣息凝窒在胸口,昀凰驟然長抽一口氣,想從尚堯掌心裡抽出手來,想要拿起白羅繡帕。然而尚堯的手堅定如鐵,紋絲不動,不肯放開她顫抖的手。
「皇叔的意思是,太妃尚在人世?」尚堯平靜開口,語聲冷肅。
「若我孩兒的命在,太妃的命就在。」誠王一字字道。
「如此說來,這三年間,太妃是在皇叔手中?」尚堯目光如鋒。
「陛下以為呢?」誠王眯了眼,笑得意味深長。
未待尚堯開口,昀凰卻也笑了,笑得淒楚。
「母妃還在,她真的還在……」昀凰轉頭望了尚堯,切切又怯怯,直喚了他的名,「尚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