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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過來。其中還有一個身體粗壯結實滿臉粉
刺的女性,人稱她為於站長。她作風剛硬,指揮若定。她在豬場辦公室裡往縣裡
打電話的聲音隔著三里路都能聽到。幾個獸醫在她的指揮下給母豬們打針放血。
傍晚時據說有一艘汽艇沿河而下,送來了急需的藥物。就是這樣,染病的豬大部
分還是死了,煊赫一時的杏園豬場土崩瓦解。死豬的屍體堆積如山,無法焚燒,
只好挖坑埋掉。坑也無法挖深,半米就出水。無計可施的人們,在獸醫們走後,
便趁著夜色,用平板車,將那些死豬,拉到河堤,傾倒到滾滾的河水中。死豬們
順流而下,不知所終。
豬屍處理完後,已是九月初頭,又是幾場大雨過後,那些空曠的豬舍,因建
造時太過將就,基礎不牢,被水泡軟,一夜之間,倒塌大半。我聽到金龍在北邊
那排房子裡,大聲地哭嚎。我知道這小子野心勃勃,還指望著在那場因雨而推遲
的軍區後勤部參觀團的活動中顯露才華而藉機攀升呢,這一下全完了,豬死舍倒,
一片廢墟。面對如此景象,回憶當時煊赫時光,我心中也頗為慘然。
第三十一章附驥尾莫言巴結常團長抒憤懣藍臉痛哭毛主席
9 月9 日這天,發生了一件不亞於山崩地裂的大事,你們的毛主席因病醫治
無效,不幸去世。當然我也可以說是我們的毛主席,但那時我是一頭豬,這樣說
有不敬之嫌。因為村子後邊那條大河決堤,洪水漫溢,沖斷了電線杆子,使村裡
的電話成了擺設,有線廣播大喇叭成了啞巴,毛主席去世的訊息是金龍從收音機
裡聽到的。金龍的收音機是他的好朋友常天紅所贈。常天紅曾被當時的軍管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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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治安小組以流氓罪逮捕,後來又因證據不足無罪開釋。轉來轉去,他被安排在
縣貓腔劇團當了副團長。他是音樂學院高材生,當了劇團副團長,正是專業對口。
他工作熱情高漲,除了把八個樣板戲全部移植成貓腔外,還配合形勢,以我們杏
園豬場養豬事蹟為素材,自編自導了一出新戲《養豬記》——莫言那小子在他的
小說《養豬記》後記中曾提到過此事,並說他參與了編劇,我斷定此事多半是他
瞎忽悠。為創作貓腔《養豬記》,常天紅到我們豬場體驗過生活是真的,莫言像
個跟屁蟲一樣跟在常天紅身後也是真的,但參與編劇是假的——在這部革命現代
貓腔中,常天紅調動了他天馬行空般的想象力,讓豬上場說話,讓豬分成兩派,
一派是主張猛吃猛拉為革命長膘積肥的,一派是暗藏的階級敵豬,以沂蒙山來的
公豬刁小三為首,以那些只吃不長肉的“碰頭瘋”們為幫兇。豬場裡,不但人跟
人展開鬥爭,豬跟豬也展開鬥爭,而豬跟豬的鬥爭是這出戏的主要矛盾,人成了
豬的配角。常天紅在大學裡學的是西洋音樂,對西方歌劇尤為擅長,他不僅在戲
的內容上做了大膽創新,而且在唱腔設計上,也對貓腔的傳統旋律進行了大膽而
猛烈的改革。他為劇中正面一號主角豬王小白設計了一大段詠歎調,那可是真正
的華彩樂章——我始終覺得我就是那豬王小白,但莫言在他的小說《養豬記》後
記裡說,豬王小白是個象徵,象徵著一種蓬勃向上、健康進步、追求自由、追求
幸福的力量。——真是能忽悠,真是敢忽悠——我知道常天紅為此劇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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