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第1/4 頁)

&ldo;吸一口吧，老黑，吸口解解疲乏。&rdo;主人說。

我跟隨主人多年，沾染上了菸癮。我把煙鍋吸得吱吱響，兩道濃煙，從我的鼻孔裡噴出來。

這年的冬天，主人受供銷社主任龐虎腿上新裝義肢的啟發，決心要為我製作一個義蹄。憑藉著幾年前那段友誼，主人和女主人找到龐虎的妻子王樂雲，說明瞭心情，在王樂雲的幫助下，主人和女主人把龐虎的義肢裡裡外外研究個透徹。龐虎的義肢是到上海一家專為革命殘疾軍人服務的工廠訂做的，我一頭驢，不可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即使是那家工廠願意為一頭毛驢製作假蹄子，我的主人也承擔不了昂貴的造價。於是，主人和女主人決定自己動手為我製作一隻假蹄子。他們費了整整三個月工夫，做了毀，毀了再做，最後，做出了一隻從外觀上足可亂真的假蹄子，綁在了我的斷肢上。

他們拉著我在院子裡走了幾圈，感覺比綁一隻破皮鞋好很多。我的步伐雖然僵硬，但瘸的程度大大減輕。主人牽著我，走在大街上，昂頭挺胸，洋洋得意，彷彿示威。我也儘量地往好裡走，努力為我的主人長臉。屯裡的孩子跟在我們身後看熱鬧。我看到了路邊那些人的目光，聽到了他們的議論。他們對我的主人很是佩服。我們與面黃肌瘦的洪泰嶽迎面相逢。洪泰嶽冷笑著說：&ldo;藍臉，你這是向人民公社示威嗎？&rdo;

&ldo;不敢，&rdo;我的主人說，&ldo;我跟人民公社是井水不犯河水。&rdo;

&ldo;可你走在人民公社的大街上。&rdo;洪泰嶽低手指指地，抬手指指天，冷冷地說，&ldo;可你還呼吸著人民公社的空氣，還照著人民公社的陽光。&rdo;

&ldo;沒有人民公社之前，這條大街就有，沒有人民公社之前，就有空氣和陽光。&rdo;我的主人說，&ldo;這些，是老天爺送給每個人、每個動物的，你們人民公社無權獨佔！&rdo;我的主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街上跺跺腳，仰臉被太陽曬著，說，&ldo;好空氣，好陽光，真好！&rdo;他拍拍我的肩膀，說，&ldo;老黑，你大口喘氣，死勁踏地，讓陽光照著。&rdo;

&ldo;藍臉，不怕你嘴硬，有你服軟的時候！&rdo;洪泰嶽道。

&ldo;老洪，有本事你把路豎起來，把太陽遮起來，把我的鼻孔堵住。&rdo;我家主人說。

&ldo;咱們走著瞧！&rdo;洪泰嶽悻悻地說。

我本來想穿著這隻新蹄子，為主人再賣幾年力氣，但隨之而來的大饑饉，使人變成了兇殘的野獸。他們吃光了樹皮、糙根後，便一群餓狼般地衝進了西門家的大院子。主人起初還手持棍棒護衛著我，但人們眼睛裡那種可怕的碧綠的光芒嚇破了他的膽。他扔下棍棒逃跑了。面對著這群饑民，我渾身顫慄，知道小命休矣，驢的一生即將畫上句號。十年前投生此地為驢的情景歷歷在目。我閉上了眼睛，聽到有人在院子裡大喊：&ldo;搶啊，搶啊，把單幹戶的糧食搶走！殺啊，殺啊，把單幹戶的瘸驢殺死！&rdo;

我聽到了女主人和孩子們的悲號聲，聽到了爭搶過程中饑民之間的打鬥聲。我感到腦門正中受到了突然一擊，靈魂出竅，懸在空中，看著人們刀砍斧剁，把一頭驢的屍體肢解成無數碎塊。

第二部 牛犟勁

第十二章 大頭兒說破輪迴事 西門牛落戶藍臉家

&ldo;如果我猜得不錯，&rdo;我直視著大頭兒藍千歲野氣刺人的目光，試試探探地說，&ldo;你作為一頭驢，被饑民用鐵錘砸破腦殼，倒地而死。你的身體，被饑民瓜分而食。這些情景，都是我親眼目睹。我猜想，你的冤魂不散，在西門家大院上空逗留片刻，便直奔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