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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摸偷鬼,指那些不務正業的人。
當驢變馬奴願意,
再不要轉了女裙釵。
歌子充滿感情,小姑娘的遭遇催人淚下。但當掩卷時,總覺有許多問題值得深思:其一,歌子一開始,用不少篇幅描繪了森羅殿的陰森可怕,令人毛骨悚然。可這妓女生前不去官府告狀,為什麼偏偏等死後才到森羅殿去告狀呢?其二,這個狀子告的怪:被告不明。是賣掉她的父母?是蹂躪她的嫖客?還是虐待她的鴇母?搞不大清楚。其三,這小姑娘在閻王爺面前哭訴了半天,其目的僅僅是請求閻王爺讓她下世別再轉成女人了。看了這首歌,請問,假如您是判官的話,您該把哪個作為兇手抓起來呢?
我料定你會遲疑不決的。因為姑娘的父母、鴇母、嫖客幾個人的行為,雖然都是導致這姑娘死亡的因素,但每個人似乎又都不負有直接責任。
這被告不明的所在,恰是這首歌的高明之處。它沒有把罪惡歸於哪個特定的人物,而歸罪於這些人物所構成的那個社會。作者讓小姑娘去森羅殿請求正義,不是在故弄玄虛,而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人們:人間比森羅殿更可怕,官府比閻王殿更不講理——人官猛於鬼也!作品以小姑娘的個人遭遇,全力展示了舊社會的無情與悲涼。
它還有更有力的一筆,也就是作品的最後兩句:「當驢變馬奴願意,再不要轉了女裙釵」。「女裙釵」,就不單指妓女了,是廣大婦女的代稱。這畫龍點睛之筆,使人物更具有了典型性,它使得女主人公跳出了個人遭遇的小圈子,概括展現了陝北廣大勞動婦女的共同命運。在這裡,個別已包含了一般,顯示了一般,作品內容的份量驟然巨增。這就是藝術典型的力量所在。
藝術的典型性,首先在於它的特殊性。它區別於一般,是新、是奇。藝術家們從生活中選取了它,無論如何加工,但它必須具備兩個特性,一是更為特殊,一是包含有更豐富的一般。
另有一首在陝北流傳極廣的歌——《女看娘》,在典型化方面達到了又一個高度。
它取材於最平凡的生活,寫了一個小媳婦想回孃家探望生身母親的事:母親病了,訊息傳來,女人想回孃家侍奉老孃親幾天,可謂是孝心一片了。可是,「正月裡,女看娘,來人待客媳婦忙,你叫我什麼時候看我的娘?兩眼淚汪汪。」正月裡忙,那就二月吧。可是,「二月裡,女看娘,推磨滾碾媳婦忙,你叫我什麼時候看我的娘?」那就三月吧。「三月裡,女看娘,整頓傢什媳婦忙」……忙,忙,忙,接人待客,洗衣做飯,鋤地種麥,幹不完的活兒。眼淚汪汪的小媳婦只好盼了一天又一天,從正月一直盼到臘月,才總算盼到了。她滿懷欣喜,包上了老孃親最愛吃的冰糖沙糖回孃家來了。可是,老孃親已經閉上了眼睛,再也享受不上女兒的一片孝心了。女兒「一手搭在娘身上,一手搭在靈棚上;哭一聲娘來叫一聲娘,你把那冰糖再嘗一嘗。」
這首歌就是女兒跪在靈棚前,用哭的形式吟唱出來的。
小媳婦想孃家,本是人之常情,平凡小事。作者從這平凡小事中卻發現了不平凡、不一般的東西,並攫取了它,以此反映了豐富深刻的生活內容。親娘病了,女兒掛念,心急如焚,對她的這些情緒反映卻無人理會,丈夫不管,公婆不問,直到人死了才放開了她。似這樣,她在家庭裡所處的地位不是一目瞭然了嗎?
歌子選取了一個巧妙的角度,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一位普通婦女的生活。她的哭娘,客觀上是哭了自己。特別是後面的處理,讓她「滿懷欣喜」地去赴喪,藝術感染力很強。但是,假如這首歌的思想內涵僅限於此,那就有些一般化了。不,它有它更深的一層——這女人除了對母親的死極為悲傷外,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幸,毫無怨言,似乎這一切都是正常的、合理的。她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