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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琰在大轟炸中失蹤,父親和青蔓遍尋重慶找不到人,她還活著的希望隨時間推移越來越低,我已心如死灰。
正式編入作戰部隊後,我把自己當做尖刀利器,剩下半條命的價值就是對抗日寇,打到底,打到死。倘若有幸活到勝利那天,我會走遍神州大地尋找琰琰,一年為限,找不到的話,就去陪她,免得彼此孤單。
父親離開昆明前夜與我秉燭長談,他怕我消沉,刻意避談溫琰,而詢問了許多關於前程的話題。當初我報考空軍,純粹是為抗日,可軍校的政治課程卻讓人感到非常不適。他們歪曲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樹立蔣校長獨/裁思想,對此我始終心懷抗拒。從軍效忠於國,並非效忠於某個人物,對吧?
我所見到的,還有黨國內部充斥著無能和腐敗的現象,後勤部門的長官盜賣零件、汽油,使地勤工作全無保障,飛機經常發生故障。
我們不怕死,不怕苦,更不是沒有人才,然而裝備落後,遠遠無法與敵機抗衡。
在大後方,成都遭受空襲的損失僅次於重慶。
我的同學和戰友陸陸續續犧牲,有的甚至遺體摔得粉碎,以至於無法收殮。我僥倖活了下來。某次與敵機纏鬥,子彈全部打光,就用手/槍射擊,最後連手/槍的子彈也沒了,我突然下定死心跟他同歸於盡,接著迎頭撞去,對方卻仗著飛機效能的優勢巧妙躲開。
我的一位同學,因為飛機陳舊失修,兩次遭遇機械故障,不得不棄機跳傘。那些飛機不少是由各界同胞集資捐獻,他心疼愧疚,發誓絕不跳第三次。誰知某回警戒飛行返航,他的飛機又發生嚴重故障,而他沒有服從跳傘的命令,與飛機一同墜落地面,機毀人亡。(1)
……
無法排解的壓抑將我逐漸變得沉默寡言,我想我成了另一種行屍走肉。
39年底,我隨大隊從成都轉戰廣西,參加桂南會戰,支援在崑崙關戰鬥的陸軍。我們掩護第一大隊的轟炸機出擊南寧東北40千米處的崑崙關敵陣,奪取制空權,保護我地面部隊不為敵優勢空中力量所傷或限制行動自由。
1940年初,我在掩護蘇聯志願軍執行轟炸任務時負傷,數月後成都空戰再度負傷,也許戰死是軍人最光榮的歸宿,我等著迎接那一天。
盛夏,青蔓突然帶來溫琰的訊息,把我從死水中打撈上岸。那封電報輾轉送到醫院,我剛動完手術沒幾天,想立刻回重慶,剛下地就被護士抓個正著。
此生從未有過的歡喜讓我笑得合不攏嘴,他們都以為我精神出了什麼問題。
溫琰沒有死,我媳婦兒沒死,還活著!我的半條命也回魂了,胸膛裡的心臟重新跳動,血液不再冰冷,我好快活啊!
等著盼著,先等來了父親和黃芷夏。
父親告訴我,溫琰失蹤的一年,其實和朗華在一起,她好像得了癔症,認不得人,言行舉止狀如孩童。
我簡直要瘋了。
不能想像她的遭遇,她受過多少罪,吃過多少苦頭,而這種時候我居然都不在她身邊……陳秋意你真該死!
洶湧的思念令我坐立難安,黃芷夏留在醫院陪我解悶,可我總是走神,滿腦子都是溫琰。
離開上海以後,我們已經三年沒見面了。
我想她,想得心亂如麻。
沒過幾天,父親給我寄來一沓照片和一句話:溫琰和謝朗華已經公開關係,且傳出婚訊,你莫再執迷不悟。
我對著照片幾個鐘頭,一個字都不信。
黃芷夏很仗義,先前求愛被拒,還願意幫我策劃偷溜出醫院。等我回到重慶,沒曾想,溫琰竟然已經離開。她再次將我半條命帶走。
青蔓對朗華恨之入骨,而我也不知如何面對她,我必須親自找朗華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