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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訥訥地僵在那兒,心下有一個聲音清清楚楚地在對自己說:他走了。神思卻又好像轉不過來,遲鈍地拒絕著這個結果,恍惚裡總覺得一切都不真實。
又過了半晌,她才緩緩抬手,摸索著再度抓住刀柄,木然地□□。
鮮血漸出來,粘稠的血漿帶著餘溫,有那麼幾滴濺在了她的臉上。可她好似無知無覺,連擦也沒想著擦一下,怔忪地扶他躺下去,然後撐著牆壁,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站直身子之後,她又看了他一會兒。心情複雜地發現,原來人咽氣之後臉色會變得這麼快,一下就失了全部的神采,變得枯黃。
他的確死了。
她心底一陣搐痛,卻奇妙地哭不出了。
接著,那股搐痛牽動得五臟六腑都絞起來,她轉過身往外走,渾身都在顫,面上尋不到分毫情緒,就像一具失了感情的枯木。
他的確死了。
可他怎麼就死了呢?
她頭痛欲裂,執拗地一再去想,但想不明白。
直到手觸及牢門的鐵柵,冰冷的觸感令她一縮,她猛地又回過頭,望著唐榆,鬼使神差地想:好冷啊。
快入臘月了,詔獄裡也沒什麼厚衣裳給他。
她於是跌跌撞撞地又走回去,解下身上厚重的狐皮斗篷,蓋在他身上。
朦朧一瞬間,她想起曾經平平無奇的一個冬日裡,他外出辦差回來,邊進殿邊隨口笑著埋怨:「今天真冷,凍得人發麻。」
她就隨手塞了個手爐過去,又推了盞熱茶給他。
那樣平平無奇的相處,再也不會有了。
他死了啊。
他死了啊……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的詔獄、如何穿過了那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甬道。似是在看見陽光出現在面前的那一剎,她才恍然驚覺自己置身何處。
門前寬敞的院子裡一片死寂,御前宮人們低眉斂目地林立四周,唯王敬忠在向皇帝稟話。見她出來,連王敬忠也噤了聲,回頭看她。
她僵硬地看了看王敬忠,又看了看皇帝,莫名地回不過神。
於是她便繼續向前走去,一步、兩步,就像沒看見他們,徑直走向不遠處的院門。
王敬忠盯著她,神情間擔憂與驚異並存,在她與皇帝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急喚:「娘娘!」
說著他就伸手扶她——與其說是扶,實則更像是拉。她早已沒什麼氣力,被他這樣一拉便周身一軟,脫力地栽倒下去。
「阿婉!」皇帝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抱住。
她眸光黯淡地望著他,覺得四肢百骸都是麻木的,眼中生不出任何情愫。
這副樣子,卻反倒激起了他的心疼,他默然一喟,將她擁在懷裡,輕聲道:「是朕不好,朕不該這樣逼你。」
多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啊。
可她也得以知道,她過關了。王敬忠已向他稟過了原委,她與唐榆的一問一答,打消了他的一切疑慮。
便是精明如王敬忠也想不到她和唐榆之間有怎樣的默契,她並不需暗示他什麼,只憑那句「本宮」的自稱,就足以讓唐榆知道她身邊還有別人,所以唐榆說出的話自然會讓他們滿意。
可這一切,是拿唐榆的命換的。
徐思婉心中憋悶得厲害,想再哭一場,還是哭不出。
她上一次這樣,還是聽聞秦家盡數殞命的那一天。那一天連祖父的許多門生都在哭,她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好難受。
她無力地掙紮起來,胡亂地抬手推去,想推開皇帝。多年以來他身上龍涎香的味道都讓她厭惡,但為著心中的恨她可以忍,現下卻突然忍不住了。
她覺得噁心得想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