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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走出,在臺階上站定,施探微在臺階下。只隔著短短的距離,他們凝望彼此。
夜風帶著濃重的濕氣,卷過二人的袖袍和烏髮。
他們是那樣相似,讓人幾乎難以分辨。
「你我兄弟之間的矛盾,便由你我二人,來親自化解。」
看他一眼,施探微溫和道:「你心性不穩,為兄用劍,也是勝之不武。」
於是他手腕一轉,長劍咣當一聲,竟就那樣跌落在地。
……
砰!
砰!
砰!
一拳又一拳,這是真正的搏鬥,赤手空拳,原始而又粗暴。
每個人耳邊都響起那拳頭砸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響。
像是老虎與狼的廝殺,兄弟倆的每一次出招,都帶著置對方於死地的狠辣,絲毫不留情面。
直到一人一跪一躺,兩敗俱傷。
施見青重重摔倒在地,肋骨斷了好幾根,再也爬不起來。
施探微亦是掛彩,發冠凌亂。眉心微微一皺,將頭一偏,吐出一口鮮血。
看著他的模樣,施見青笑了一聲,好像十分解氣。他翻身,仰面凝視著烏雲籠罩的天空,胸口的起伏漸漸平息。
他忽然喊了一聲,那聲音嘶啞至極,「皇兄。」
似乎喃喃,低聲說道:
「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做什麼皇帝。我只是、只是想要有人肯選擇我一次……堅定地選擇我一次。」
他蒼白的笑了笑,手中不知何時握著一把匕首,是他從藏身在慈安宮起,便揣在懷中的。
就是為了這一刻……
少年眼神空洞,盯著那把匕首他看了很久,也笑了很久。
月出於濃雲之後,頃刻間照亮天地。
他將匕首舉了起來,對準自己的胸口,少年的聲音極輕,「此事,全是臣弟一人所為,臣弟願以死謝罪。還請皇兄,不要為難母后。」
尖銳的劍刃,在月光中折射出銀亮的光。
崔氏目眥欲裂。
「不!不!」她終於從那高高的鳳座上跌了下來。
哪裡還有一絲半□□為太后的尊貴。
她此刻就像一個普通的母親,幾乎是手腳並用,用盡全身氣力地撲了上去,阻止最心愛的兒子的自戕之舉。
「見青!」
那把匕首終究是被人奪走,崔氏也在最後一刻趕到,將昏死過去的小兒子抱進懷中。
施探微看著他們,不帶什麼感情地說,「若今夜死的是兒臣,母后可會這般悲痛?」
崔氏怔怔地看著他,她抱著生死未卜的小兒子,再也忍不住悲愴的哭聲。
江從安跪在一旁,道:
「娘娘可還記得,早些時候您身子不適,太醫診斷您是體寒之症,每到冬月便輾轉難眠。」
「後來這體寒之症,卻莫名地痊癒了……」
崔氏自然記得,卻不明白他為何要說這個?她捂住施見青胸口汩汩流出的血,不管不顧地嘶吼,「快傳太醫!傳太醫啊!」
江從安的聲音輕輕傳來,「是太子殿下,接了一碗心頭血,餵娘娘服下。」
莫說崔氏,便是遲遲也渾身一震。
驀地想起,施探微的血有令人身體回暖之能。她走到施探微身邊,將手放在他的胸口,難怪那道傷,那麼重那麼狠……
如果僅僅是為了銘記,沒有必要這麼深。
遲遲再也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號啕大哭起來,比崔氏還要誇張,像是要把他這些年受過的委屈都哭出來。
那個不會哭不會笑的少年,當初剜心取血的時候,是有多疼啊……為何從未有人肯溫柔地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