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基業(3)(第2/3 頁)
找一番,找出一小竹筒茶葉來,將就著泡上,還要嫌棄:“何泰這小子,生生將一盒新茶放到現在,一股子陳茶沫子的味道……可惜我的好茶……”
“他自來不愛這些,我就從來不送他茶葉。”李永仲啜吸一口,感受一股在口腔之中瀰漫開的甘苦醇厚味道,也不說話。曹金亮亦是如此,一時間,兩個人就這麼一直沉默下去。
盞茶飲盡。曹金亮看似隨意地將杯子往桌上一放,“咯”地輕響一聲,便猶如在兩人心頭敲響。他面色變換,肅然冷漠,又復痛苦掙扎,最後長嘆一聲,閉上眼簾,喃喃道:“忠孝自來古難全,唯以大忠換私孝。這兩句話,我怕有七八年不敢再說。”
油燈光亮幽幽,他既開了話頭,便不再停下。他先是面色一肅,語帶傲然道:“我姓曹,本名曹爍,金亮是我幼時的小名。不瞞仲官兒,我族中是世代的軍職,祖上從太宗皇帝靖難南下,頗獲軍功,最後獲封指揮僉事,世襲百戶軍職。”
李永仲聽得入神,手中茶杯一直忘記放下,曹金亮頓了一頓,頗為懷念地道:“我家世代浙人,後來戚少保在江南抗倭,於浙江選兵,家祖幸而入選,跟隨戚少保南征北戰,後來傷著了腿,不良於行,這才回到浙江,由我父親接下軍職,也因此,我家從祖父那輩開始,便是實打實的戚少保練兵一脈,我自束髮開蒙之始,讀的便不是《三字經》《千字文》,而是《司馬法》,《尉繚子》,大些便背少保爺爺的《紀效新書》《練兵實紀》等,早起晚眠,文讀武練,一日不敢懈怠。”
“我今年二十有五,是萬曆三十一年生人,大著仲官兒七歲。本來一家平順,家父晚年身患風痺,每逢雨天寒日便苦痛難當,”說至此處,曹金亮臉上漸漸帶出仇恨來:“便是將我碾成一把沫子,我也記得,萬曆四十七年秋天,父親同他上司商量,想讓我襲了世職,那上司同我父親素來交好,說差遣難謀,難免空擔個百戶的頭銜,就給父親出了個法子,叫父親想法走走鎮守中官的門路。”
“看曹兄的意思……事情的由頭怕是出在中官身上?”李永仲輕聲問道,心裡已隱隱有了猜想。
“正是。那中官貪得無厭,叫父親送上紋銀五千,氣焰囂張。”曹金亮的聲音彷彿是一根繃緊的弦,不知何時就會斷開。“兩廂沒有談攏,父親便說此事作罷,也沒再去尋那中官。可是,那中官卻記恨上了家父,竟說家父通賊!”他的牙齒漸漸咬得嘎吱作響,眼睛裡透出一股火光來,聲音卻一如既往地平靜,“萬里四十八年冬月十一大早,一夥軍兵突然闖入我家,將我全家齊齊綁了,又說從父親書房中搜出所謂通賊文書,不由分說便將我全家老小下入大獄,連公堂都未上,幾日後便說發配四川永寧衛!”
“天可憐見,這一路千里迢迢,我曹家一家十幾口漸次沒於荒草,最後竟只剩下我一個單身子!行經瀘州的時候,我用藏在身上的最後一點銀錢買通了幾個押送的差官軍兵,由著他們給我報了個急病去世上去,算是逃脫出來。不過我從未來過西南,不辨方向,後來不知怎地就走到富順來了。”他自嘲地一笑,將神色之中那點淒涼悲切掩了去,“後頭的事,你全曉得了。”
李永仲默然。有明一代,積弊到了明末,已是沉重不返之勢。其中以軍隊尤甚。糟糕的軍制和自宋代開始至明末愈演愈烈的重文輕武讓軍人的處境格外艱難,一個七品知縣就敢呵斥堂堂五品的指揮使,此類記載不絕於書,更別說遍佈各地的鎮守太監,輕則呵斥打罵,重則剝官喪命,亦是尋常事!
到了天啟末年,除了少數高官名將,中低層的軍將們大多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軍械老朽,九邊一帶邊軍還有令家中妻女為妓方能飽腹的慘劇!曹金亮一家的慘劇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縮影之一。李永仲盡力忍住嘆息的衝動,默了一陣,他再度開口,裡頭卻帶了點別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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