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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臺子中學,聽起來很像農村中學的名字。磚混結構,一樓一底,十個教室,寬敞,因為好多窗子沒玻璃,所以明亮。蹲在山林中的大草坪裡,周遭沒有人家,像只孤零零的蝸牛。
初一到初三各一個班,我所在的班上有29個學生。班主任姓周,教語文,也是校長。因為我的字寫得好作文寫得好,周校長非常喜歡我,知道了我的母親也姓周,更加關愛。記得開學後一個月,他悄悄問我:你的戶口遷移辦好沒有?
沒有遵義的戶口,等於是我沒有在遵義參考的資格。
我說家裡正在辦呢。而我所謂我的家裡其實就等於我的母親,面朝黃土背朝天她知道怎麼辦辦什麼呢?也許她認為她說服了父親為我湊足了盤纏,我來了遵義,一年之後,便金榜題名了。
戶口沒落實,也是兩個月後我離開遵義的原因之一。當時與家裡的聯絡,無非書信。而我每寫一封信回家,基本得不到回覆……
我就開始了在臺子中學的讀書。住二姐家裡,天矇矇亮,聽著二哥二姐起床,便趕緊穿衣。雖然二姐總叫我莫起來,你睡你的。想起紅姐的“要勤快,要討人家喜歡”,我努力著,堅持著。
所以每天早上,我要做的事是背一個大揹簍,拿了鐮刀,去林子深處,割山一樣的一揹簍青草回來,以保證那頭老黃牛當天的口糧。
完成這樣的勞動,最少要花近兩個小時。六點過出門,八點左右回來,囫圇著吃完飯,再兩小時去學校。學校十點半開始上課,沒有午休不吃午飯(因此落下了胃病),連著上六節課放下午學。
松樹林裡,松果遍地,鮮有青草。我就沿著有水的地方,去找,去割。有一個早晨,我迷路了,越走越陌生越害怕,就朝著前後左右,喊二姐啊二姐!偌大的松樹林裡,那些撲騰的鳥兒,和飄零的松針,聽見了我的求助。
我到底還是沿著來路回去了,已是晌午時分,二姐們都不在家。卸下揹簍,癱在牛圈旁,摩挲著兩肩上的溝壑,我流下了來遵義的第一滴淚。
下午回來,我的主要勞動是挑大半缸水,純粹的山泉水,從對面的山腰上,走三個來回。原本是二姐的活,我搶過來的。我見不得麻桿似的二姐薄弱的肩頭上掛兩隻水桶,晃晃悠悠,我擔心輕微的一次風吹草動,都足以將她和水桶絆倒。我覺得我比二姐強大多了,儘管,我在家裡從來沒挑過,我是么妹崽,相當於“百姓愛么兒”的么兒。
天黑了,開始煮飯。二姐站灶,我燒火。二姐家的柴火可好了,盡是木塊,一點菸都沒有,我把灶膛和臉燒得通紅。也想起在家裡,燒竹葉,包穀梗,人都燻死了。
所以在很短的時間內,二姐一家都喜歡上了我。比如賀麗娟,她起碼不用再架柴燒火。
六
二姐家的飯菜,擱現在城裡人的餐桌,綠得發亮。一半大米加一半蛻去皮的玉米粒,大米和玉米都是二姐自家種的,一顆肥料一滴農藥都沒沾。我覺得他們家十塊錢存款都沒得。
一個月後,我住校了。週末一早還是回二姐家,擦黑返校,買兩斤面(吃麵條對於賀家的孩子,相當於打牙祭),和二姐粘著,幫她做事,二姐累得可憐,二哥回家就叼煙筒,什麼都不做。
“現在就開始回憶”帖選二(4)
我遵義的戶口,還需要二哥去落實。
一天吃兩頓,事實上我也大抵習慣。只還是吃不飽:玉米粒佔的比分越來越多,飯拔嘴裡,輪迴個半天,就不往下嚥!逼自己哽下去,馬上又湧出來和著眼淚。這樣的時候,二姐就站起來給我拍背,什麼都不說。
沒辦法,就飯裡泡開水,粥一樣吞下去。每頓飯,我都最先放碗,也最多吃大半碗。當時最大的奢望:有一天回到家裡,媽,給我煮兩斤米的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