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言(第1/3 頁)
平原君趙勝的宅邸雖然位於平民黔首所居的街巷,但豪華程度卻一點兒都不含糊。
原本寬闊的馬廄變得擁擠,早已停滿車馬,再無容身之處。從馬車上的配飾來看,這些人的身份非富即貴,其中一輛馬車架了六匹身姿矯健,毛色油亮的白馬,以金玉之物飾其鑣,但凡稍有些眼力的人都能認出,這乃是如今趙王的車架。
不時還會再有新的客人匆匆進入院內,紛紛擾擾,只是臉上都帶著悲傷神色,宅邸內早已不復當初的熱鬧景象。
進門後所見庭院氣勢磅礴,雕樑畫柱,亭臺閣樓高大寬闊,便於瞭望。院榭迴廊,被清澈明淨的池水環繞,裡面還遊著數條顏色美麗的魚,苑囿內花團錦簇,逞妍鬥色,花鳥魚蟲們還在盡情沉浸於自己的世界,絲毫不知道這座宅邸的主人即將逝去。
一座擠滿了人群的屋室內,趙勝躺在塌上,斜倚著靠幾,他面前坐著一位高冠華服的男人,正是趙國如今的大王,此時他臉上神色悽然,一副悲悲切切的模樣,若是從前,趙勝一定會在心中揣測他這副模樣到底是真是假,意欲何為。
可現在他知道自己氣息奄奄,已經時日無多,實在是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研究大王心中所想。
趙王身後站著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是平原君爵位的繼承人,趙勝的長子趙接。
接著是趙勝的諸多門客,其中就有“毛遂自薦”典故的毛遂,和朝中其它大臣。
史官站在榻前,表情嚴肅,手拿竹簡,將趙勝最後的對話秉筆直書,記錄下來。
平原君趙勝,作為先王趙惠文王的弟弟,如今趙王的叔叔,門客數千,聲名顯赫,富可敵國,曾經三次離開相邦之位,又三次官復原職。
這位被史書評為“不識大體,利令智昏”的趙國貴族,雖然因為一時貪圖上黨小利,導致長平之戰的爆發。可秦軍圍攻邯鄲時,又能聽從李同的建議,散盡家財犒勞軍隊,皆令妻妾補縫於行伍之間,上下一心解除邯鄲之圍。
趙王哽咽道:“王叔……”
“大王。”趙勝迴光返照地開口說道:“如今秦國雖然在休養生息,但秦人乃虎狼之師,勇武善戰,不可輕視。”
“還望大王能整頓軍隊,時刻備戰待敵,另外,秦人陰險狡詐,但凡再有議和之言,定是別有用心,大王萬萬不可相信啊……”
很久以前,他曾經聽人說過,人在剛出生時和臨死之前是一生中最輕鬆的兩個時刻。可臨終之時,趙勝只覺得心中還有千言萬語要說。
一番遺言說出,眾人心情皆是悲痛。
說完國事,便是家事,趙王帶領大家離開室內,諾大的屋子現如今只剩下趙勝,趙接和史官三人了。
趙接本以為阿父會和自己囑咐些封地事宜和朝中關係,可沒想到趙勝卻是問了一句:“阿接,她如今在哪裡?”
趙接疑惑問道:“您問得是?”
趙勝重複道:“季嬴,她現如今身在何處?”
季嬴是趙接的妹妹,趙勝最小的女兒,因為某種原因之前在趙宅生活得很不好。
趙接以為趙勝是臨終之時念及骨肉血親之情,想要再見女兒一面,於是回道:“阿妹她此時應該正在後院舂米,阿子這就去後院將阿妹叫到您身旁。”
“毋須如此。”趙勝拒絕道,他的語氣和眼神都十分冰冷,看起來對於季嬴絲毫沒有父女之情,冷漠道:“阿接,待阿父死後,殺了她罷。”
趙接:?
他被這句話震驚得說不出來話,沒想到床榻之上的趙勝又丟擲一記驚雷:“還有那位秦國的質子,趙政,也要一併殺掉。”
“阿父,這是為何?”趙接說道,“趙異人是秦國太子安國君的繼承人,而趙政又是趙異人的長子,秦國乃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