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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把她的挺著大肚子的妹妹接去也住在團部,十幾天後,天降大雨我就降生了。那時候,棣花鎮正轟轟烈烈鬧土改,我家分到了好多土地,我的伯父是積極分子,被鎮政府招去做了幹部。所以在我的幼年,聽得最多的故事,一是關於陝南遊擊隊的,二是關於土改的。到了十三歲,我剛從小學畢業到十五里外去上初中,「文化大革命」爆發了,只好輟學務農,棣花鎮人分成兩派,兩派都在造反,兩派又都相互攻擊,我目睹了什麼是革命和革命的文鬥武鬥。後來,當教師的父親被定為歷史反革命分子而我就是黑五類子弟,知道了世態炎涼,更經歷了農民在無產階級專政下如何整肅、改造、統一著思想和行為。再後來,我以偶然的機會到了西安,又在西安生活工作和寫作,十幾年裡高高山上站過,也深深谷底行過。又後來是改革開放了,史無前例,天翻地覆,我就在其中撲騰著,撲騰著成了老漢。
這就是我曾經的歷史,也是我六十年來的命運。我常常想,我怎麼就是這樣的歷史和命運呢?當我從一個山頭去到另一個山頭,身後都是有著一條路的,但站在了太陽底下,回望命運,能看到的是我腳下的陰影,看不到的是我從哪兒來的又怎麼是那樣地來的,或許陰影是我的尾巴,它像掃帚一樣我一走過就掃去痕跡,命運是一條無影的路吧,那麼,不管是現實的路還是無影的路,那都是路,我疑惑的是,路是我走出來的?我是從路上走過來的?
三年前的春節,我回了一趟棣花鎮,除夕夜裡到祖墳上點燈。這是故鄉重要的風俗,如果誰家的祖墳上沒有點燈,那就是這家絕戶了。我跪在墳頭,四周都是黑暗,點上了蠟燭,黑暗更濃,整個世界彷彿只是那一粒燭焰,但爺爺奶奶的容貌,父親和母親的形象是那樣的清晰!我們一直在詛咒著黑夜,以為它什麼都看不見,原來昔人往事全完整無缺地在那裡,我們只是沒有獸的眼罷了。也就在那時,我突然還有了一個覺悟:常言生有時死有地,其實生死是一個地方。人應該是從地裡冒出來的一股氣,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活人,死後再從什麼地方遁去而成墳。一般的情況都是從哪裡出來就生著活著在哪裡的附近,也有特別的,生於此地而死於彼地或生於彼地而死於此地,那便是從彼地冒出的氣,飄蕩到此地投生,或此地冒出的氣飄蕩於彼地投生。我家的祖墳在離村子不遠的牛頭坡上,牛頭坡上到處都是墳,村子家家祖墳都在那裡,這就是說,我的祖輩,我的故鄉人,全是從牛頭坡上不斷冒出的氣又不斷地被吸收進去。牛頭坡是一個什麼樣的穴位呀,冒出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氣,清的,濁的,祥瑞的,惡煞的,竟一茬一茬的活人鬧出了那麼多聲響和色彩的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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