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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刺激到嘴上的傷口,微微的疼。他嘶地吸了口氣,指腹輕輕地按了按嘴唇,忽然像想起什麼,臉上不由自主地帶出微笑,眼裡溢位一點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歡喜和溫柔,一下子生動了整張略顯陰沉桀驁的臉。
同樣的夜晚,陳時榆的地下室在早春的天氣裡依舊冷得徹骨,他躺在吱嘎作響的彈簧床上,一手枕著腦袋,另一隻手上,放到自己眼前,手裡拿著那張已經發舊的遊戲兌分券。已經是凌晨兩點了,但他毫無睡意。白熾燈昏昏暗暗的光照在他的臉上,蒼白而俊美,有一種交織著脆弱和瘋狂的神經質的迷人氣息。
陸訥一直睡到陽光掀眼皮,翻了個身,將臉埋枕頭裡,又給睡了半天才起來,拖著萎靡不振的腳步進了衛生間,擠牙膏,接水,刷牙,水剛沾上唇,就傳了一陣微微的刺痛。陸訥皺眉,湊近鏡子虛著眼瞧,發現嘴唇破皮了,忽然之間腦中就電閃雷鳴,陸訥的臉迅速風雲變幻——次奧,陸訥現在要還不明白蘇二的狼子野心,那他真可以找根褲腰帶直接涅盤了!
然後,他就想起蘇二的那些有意無意地觸碰,那些當時讓陸訥覺得莫名其妙又吃氣的舉動,一張臉迅速地充血,不是羞的,是羞憤,如同一隻膨脹到極點的紅氣球,只要輕輕一戳,嘭,徹底爆發。回過神來他就開始滿屋子找兇器——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盯著上面蘇二的名字,陸訥頓時感覺全身汗毛都跟紅衛兵抄家似的全雄赳赳氣昂昂地起來了。在接與不接來回拔河,手機鈴聲響太久,漸漸變得不耐煩起來,最終終於靜音了,緊接著,外面忽然響起砰砰砰地敲門聲,動靜之大,讓人以為裡面有一具已經快發臭的屍體亟待收殮。
陸訥還以為是蘇二的,板著一張思想者的臉,不情不願地去開門。門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的眼鏡兄周行。
眼鏡兄見到陸訥的第一句話是,“陸哥,我來找你玩兒了。”
第二句話是,“陸哥,我們去吃好吃的吧。”
十分鐘後,陸訥和眼鏡兄坐在他樓下一條街上一個小館子吃牛肉燉粉絲,陸訥問:“你不是回老家了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陸訥記得眼鏡兄人還沒畢業,他那神通廣大的土豪爹就把他弄進省電視臺了,當時陸訥和張弛叫了一大幫平時比較要好的哥們,狠狠地血洗了這小子一頓。
眼鏡兄整張臉幾乎都要埋到大海碗裡去,一邊淅瀝呼嚕地吸著粉絲,一邊含糊不清地把事情給交代了,簡言之就是——不能睡到自然醒,穿西裝打領帶,睜開眼睛就是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沒勁兒;被他那想孫子想瘋了的媽押著相親,沒勁兒;沒有牛肉燉粉絲沒有熘肥腸沒有電影學院門口燒烤攤上的豆腐乾、羊腰子、鳳尾蚌,泰國酸辣汁,馬來香辣汁,沒勁大發了……
於是他決定拋棄他那人人稱羨的體面的電視臺工作,拋棄那些長得像王祖賢或王寶強的相親物件,快樂地投奔他最好的兄弟來了——
過了一會兒,張弛也到了,眉飛色舞地跟眼鏡兄講他們的電影,拍著眼鏡兄的肩膀,正豪氣萬丈地說:“別回去了,以後咱們仨兄弟就一塊兒打天下!”陸訥的電話就響了,陸訥拿出來一看,又是蘇二,頓時臉皺成一團,跟包子褶子似的。
眼鏡兄好奇地探頭張望,“陸哥,你怎麼不接電話啊?”
陸訥輕描淡寫地就把電話給摁了,“一搞推銷的,特煩。”
“哦。”單純的眼鏡兄沒有掙扎地就相信了陸訥的瞎話。
陸訥跟張弛眼鏡兄分開後,一個人揣著兜走回去,想起楊柳——其實本來他與楊柳也不常見面,可是因為知道這個城市的萬千燈火中的其中一盞是屬於她的,想著她也許會走過這條馬路,想著在下一個街頭也許就會如同宿命般地相遇,心裡是一種甜而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