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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有成群的蒼蠅飛舞,豬圈上空有成群的蜻蜓盤旋。我感到自己的四肢很快堅硬起來,眼睛的視力也迅速提高。我看清了那兩個為母豬接生的人:一個是黃瞳的大女兒互助,一個是我的兒子西門金龍。一看到兒子那張熟悉的臉,我就感到周身的面板緊繃、腦殼子膨脹生痛,彷彿有一個碩大的人體、彷彿有一個狂野的靈魂、被禁錮在這小小的豬體裡。憋屈啊憋屈,痛苦啊痛苦,讓我釋放,讓我伸展,讓我把這骯髒的、可憎的豬的軀殼撐破、脹開,恢復我堂堂男兒西門鬧的形狀,但這一切顯然是不可能的。我雖極力掙扎但還是被黃互助一隻手就託了起來。她用手指撥弄著我的耳朵說:&ldo;金龍,這隻小豬好像在抽瘋。&rdo;
&ldo;抽它孃的,反正老母豬也沒那麼多奶頭,死幾個正好。&rdo;金龍帶著幾分恨意說。
&ldo;不,一個也不能死。&rdo;黃互助把我放在地上,用一塊柔軟的紅布,揩擦著我的身體。她動作輕柔,我很舒服。我不由自主地發出哼哼聲,這可惡的豬的聲音。
&ldo;生了嗎?生了多少隻?&rdo;一個人的高聲大嗓在豬圈外響起,這熟悉的聲音讓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我不但聽出了洪泰嶽的聲音,而且從他的聲音裡知道他已經官復了原職。閻王啊閻王,你花言巧語,說讓我投胎異國的官宦之家做貴公子,卻把我扔在西門屯的豬圈裡當豬娃子!這是百分之百的欺騙,陰謀,無恥,jian詐!我用力一打挺,從黃互助手裡掙脫,跌落在地上。我聽到自己發出一聲尖叫,然後就昏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臥在一堆肥大的葫蘆葉片上,在我的上方,一棵杏樹繁茂的枝葉遮擋了強烈的陽光。我嗅到了碘酒的氣味,看到了在我周圍散亂著一些亮晶晶的安瓿。我感到耳朵上、屁股上都有痛處,我知道他們適才搶救過我。他們不讓我死。我腦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俏麗的面容,給我打針的肯定是她,果然是她,我的女兒西門寶鳳。她學的本是人醫,卻經常為畜生治病。她穿著淺藍色方格半袖襯衫,面色蒼白,目光憂悒,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是她的一貫表情。她伸出涼森森的手指,摸摸我的耳朵,對旁邊的人說:&ldo;沒有什麼問題,可以把它放進圈裡去吃奶了。&rdo;
這時,洪泰嶽湊了上來,用粗糙的大手摸著我光滑如綢緞的皮毛,說:&ldo;寶鳳,你不要以為讓你給豬治病是屈了你的才!&rdo;
&ldo;書記,我沒有這樣想,&rdo;寶鳳收拾著藥箱子,不卑不亢地說,&ldo;在我的心裡,畜生和人沒什麼區別。&rdo;
&ldo;能有這種認識就好,&rdo;洪泰嶽道,&ldo;毛主席號召大養其豬,養豬就是政治,把豬養好,就是向毛主席表忠心。金龍,互助,你們聽明白了嗎?&rdo;
黃互助諾諾連聲,金龍肩膀斜靠在柿子樹幹上,歪著腦袋抽那種九分錢一包的劣質香菸。
&ldo;金龍,我問你呢!&rdo;洪泰嶽不快地說。
&ldo;我不是在側耳聆聽嗎?&rdo;金龍歪著頭說,&ldo;難道您還要我把毛主席有關養豬的最高指示一條一條地背給您聽嗎?&rdo;
&ldo;金龍,&rdo;洪泰嶽撫摸著我的背脊說,&ldo;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氣,但你要知道,太平屯那個李仁順,用印有毛主席寶像的報紙包了一條鹹魚,就判了八年,現在還在沙灘農場勞改,你的事,比他嚴重得多!&rdo;
&ldo;我是無意的,跟他的性質不一樣!&rdo;
&ldo;如果你是有意的,就該槍斃你!&rdo;洪泰嶽惱怒地說,&ldo;知道我為什麼保你?&rdo;洪泰嶽看一眼黃互助,說,&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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