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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兩個臺階,進得門來,右側是一個半圓型的高高的營業木櫃,木櫃上的玻璃板下,壓滿了大大小小的照片,都是相照的好,多洗了幾張,順手放在玻璃板下,供顧客作樣板的。左側是一個木製的排椅,供顧客多時等候坐的。四周的牆上,也掛滿了照片,像展覽館。這地方,我們常來玩,大都是幫營業員阿姨翻找照片,一高興,就會給我們一些放照片的大硬紙盒子,可以放元寶三角菱等小玩物,或者乾脆撕碎了,塞在元寶裡,增加打擊的力量。
這裡需要特別交待一下,我們之所以在照相館裡擁有種種特權,是因為照相館的經理、員工幾乎全是我們的鄰居:經理我們叫鎮華姨,外景攝影的我們叫紀叔,館內攝影的我們叫金大,主管沖洗的我們叫秀英姨。他們的子女,都是我們天天在一起玩耍的小夥伴。而這些小夥伴們最討人喜歡的地方,就是可以帶我們去照相館玩,並且可以拿到用過的好玩的照相材料分給我們。
營業室的後門通向攝影棚,中間的狹小的過道兩側牆上,掛著兩面大穿衣鏡,是供顧客整理髮型衣服用的。後門的正前方是攝影棚,雙扇大門,室內放著許多攝影用的道具,有木船汽車等,還有畫著四季風景的彩色背景,牆壁是玻璃的,屋頂也是玻璃的,置身其中,光怪陸離,彷彿神話世界。
攝影師金大拍照時神氣得像大將軍。先是將人的頭扭來扭去,扭得心跳臉要冒汗,又把各種燈光調得讓你如火烤,再一頭鑽進罩照相機的黑布裡,裝好了底片,再出來,一手握著相當於快門的橢圓形的小黑皮球,一手揮著讓你朝鏡頭看,還說“笑笑”,“笑笑”,“好好好”,一切便OK了。只是在給嬰兒拍照時,出了一身大汗的是金大。
我們經常在快下班時,溜進攝影棚裡,為的不是看別人照相,而是等沒有顧客了,金大說還有沒照完的底片時,大家一擁而上,爭爭搶搶,誰要是坐在了攝影凳子上,誰就有了一次免費拍照的便宜。不過這時金大也不扭你的頭,也不拍手招呼你,只說一聲“坐好了”,就按下了快門。那時我就照了數不清的小照片,也都不當好東西,農村的親戚來了,都要摸幾張回去,又沒有鏡框、影集,照片都隨手夾在書本雜誌裡,時至今日,竟然一張也找不到了。
在通向攝影棚的過道的西側,有個小門,門上寫著“顧客止步”,門裡面有一個小花園,花園的儘裡頭,是一個方方正正的二層小樓,這是照相館的核心所在——沖洗照片的地方。一般人是不許進到這個區域來的,但對我們來說,卻暢通無阻,只有沖洗底版的暗室不放進。修照片的明亮的大房間,是我們的樂園,看修照片,給照片上彩,是件很好玩的事。特別是每次臨走時,阿姨們總會送我們一些廢膠捲,那一面黃一面黑的長長的厚厚的裹膠片的紙,是疊元寶的好材料,而紙中心的鐵軸子,更是製作小汽車的絕佳輪子。其他還有裝大底片的厚牛皮紙的盒子,作廢的相紙,錫光紙……這些東西,縣城裡其他街區的孩子,可是絕對沒有的,那是我們驕傲於他們的少有資本之一。
在那個對美的追求被批為資產階級思想的年代裡,照相館算是最能展示個性和表現愛美之心的地方了。也因此,縣城裡各機關的許多年輕人,都成了照相館的常客,也成了員工們的好朋友,為的是能照到滿意的照片。我還記得好幾個年輕英俊的武裝部的軍官,有事沒事,都好往照像館裡跑,星期天還去鎮華姨家裡作客,結果鎮華姨每人都給介紹到一個相片曾在櫥窗裡擺放過的漂亮姑娘。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縣城裡的幾乎都在曙光照相館裡照過相,關於自己的影像,大都是曙光照相館給記錄下來的。現在我家裡儲存的極少的照片中,有一張泛黃的父親的軍官照,還打著凸起的曙光照相館的字樣。我小時留下的唯一的一張三歲時拍的背木條子當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