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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豁出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走。站著不動只有死路一條,只要持續前進,就有一線生機。
每踏出一步,小腿直至膝蓋都會沒入雪中。我奮力一拔,長靴竟然脫落了,我咂了咂嘴,將手探入洞裡,挖開積雪將長靴抽出來。風雪朝我襲來,吹掉了頭上的羽毛帽子,耳朵早已凍僵,似乎隨時會脫落。每吸一口氣,都感覺鼻孔及喉嚨快要凍結了。
我儘量保持筆直前進,因為若稍有彎曲,就可能會在原地繞圈子。
排山倒海而來的暴風雪實在太過猛烈,令我有種在雪海中溺水的錯覺。每前進一步都必須對抗風雪的推力,並將長靴從積雪中抽出。
不知不覺,我發現自己走在東北的大陸上,周圍充斥著嚴寒、轟炸、怒吼、啜泣、異國語言,以及如影隨形的死亡陰影。赤裸裸的白樺樹,宛如自地底下伸出來尋求救助的瘦瘠手臂。每一次呼吸,都有雪水自鼻孔隨著鼻水一起噴出。我不斷向前走,深深插入積雪中的兩條腿宛如被銬上了腳鐐一般沉重。
驀然間,我似乎聽見了汽車引擎聲,但由於風勢太強,我無法判斷聲音的方向。那聲音宛如坐著線路複雜的雲霄飛車,時而上升,時而下降,時而翻轉,最後才進入我的耳朵。是左邊還是右邊?是前面還是後面?車子到底在哪裡?
我朝著四面八方扯開了喉嚨死命地呼喊,但聲音在兇猛狂暴的大風雪裡幾乎被淹沒。汽車引擎聲逐漸遠去,就像是希望的燈火已被大自然的惡魔捻熄。
我的心中充滿了絕望,幾乎就要跪倒在地,但我的雙腿深埋入雪中,直沒至膝蓋,因此就算想跪也跪不下去。
我再度振作起精神,抬腳繼續前進。雪粒打在面板上,寒氣卻足以令胸腹最深處凍結。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舉步,我已喪失了對時間的感覺。不知何處傳來了鳴叫聲,那不是狗或貓,而是類似用竹筒敲打樹根斷面的聲音。那是北狐嗎?但願它能像古老傳說一樣,帶著我回到人類的村落——
走了一會兒之後,我的臉驟然間猛往後彈,頭蓋骨隱隱發疼。我戰戰兢兢地伸手一摸,前方竟然有根冰冷的圓柱。這是電線桿嗎?這麼說來,附近有道路?我的胸口湧起了一股期待。但撥開了圓柱表面的雪粉之後,摸起來竟相當粗糙。是樹皮,這並不是一根電線桿,或許是一棵蝦夷松吧。我滿心希望它是一棵行道樹,但倘若這裡是山腳下,而我又走錯了方向,就可能意味著我正朝著深山之中前進。
我猶豫了半晌,最後決定轉向與樹木相反的方向。雪粒有如巨浪般襲來,我不斷用手擋開,頂著寒風前進。
我已搞不清楚方向,或許我正在走回頭路——
凍僵的面板早已失去知覺,全身血管裡流的彷彿是冰水。連心臟似乎也結了冰,鼓動了六十九年的脈搏隨時會停止。
走了一會兒,右手忽然碰觸到障礙物,那是一片沾滿了雪粉的壁面。我拍掉雪粉,仔細撫摸,那壁面相當光滑,似乎是扇玻璃窗,是一棟民宅。
我不斷敲打玻璃窗,大喊:「有沒有人?救命!有沒有人——」
但我的聲音頓時停了,因為我察覺不對勁,這窗戶的位置未免太低了,難道是——
我一邊橫向移動,一邊摸索前方的壁面,觸感變成了鐵片。我心中充滿了恐懼,不敢舉手往上摸。但最後我還是鼓起勇氣,抬起手一摸,果然摸到了水平的頂蓋。
這不是民宅,而是一輛車。一輛靜止不動的車,遭大雪掩埋的車子。我試著敲打車窗,但沒有聽到回應。開車的人是死在裡頭了,還是發現大雪封路,因此下車步行,將車棄置在這裡?
我沒有能力撬開車門確認。
但既然有車子,就表示這附近有車道,並非荒涼的雪原,只要我繼續前進,而且夠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