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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能不愛許正石。
那是她爸爸。
有沒有血緣關係有什麼要緊?
她一直當他是親生爸爸,她是他最乖最驕傲的好女兒。
東北的冬天怎麼這麼漫長啊。
多年前清明時節的冷風,兜兜轉轉,再次刮在她身上,透骨的涼。
許夢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中途醒過一次要水喝,有人把水杯遞到她嘴邊,寬大的手掌蓋住她額頭,輕聲喃喃:退燒了。
那聲音好似從天邊傳來,很空,但很熟悉。許夢冬半夢半醒裡意識到,那是譚予的聲音。
她無法如自己所願的那樣,冷心冷血地拋棄許正石,徹底不管他。
也無法拍拍屁股毫不留情地離開譚予。
她還有第二個秘密沒告訴譚予——在他想著她的這幾年,她其實也去看過他很多次。在不拍戲的空閒,她用口罩帽子圍巾全副武裝,去北京,去譚予的學校,最近的一次,是陪他上了一節課。階梯教室全是人,她偷溜進去,坐在最後一排,隔著錯落人群盯望著他,哭濕了口罩和圍巾。
人心太複雜了,不是骰子上的數字,搖到幾就是幾。
人間苦痛無限。
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說得明白的。
如果真的足夠自私,很多煩惱就會煙消雲散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人呢?
許夢冬一覺睡到後半夜,醒了。
其實還困著,只是她聞見了空氣裡的冷而澀的味道。從小生長在北國的姑娘,對雪最敏感,廠房宿舍又是平房,接地,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嗓子緊繃問了一句:「是不是下雪了?」
「嗯,下雪了。」譚予早就回來了,他自溫暖的燈光裡朝她走過來,「看雪麼?」
「看。」
他去把窗簾拉開,窗外是空曠的基地院子,幾盞照明燈映出雪花的輪廓,洋洋灑灑,安靜而落。
落在白樺樹梢,落在松柏枝葉,落在廣袤寂寥卻熱烈多情的黑土地。
她的眼淚再次失守。
「哭什麼,有臉哭。」
譚予抽了幾張紙,遞給她,一同遞來的還有白白淨淨的小碗,擱著小勺,許夢冬接過來,看見裡面一瓣瓣的黃橙橙的黃桃。
「我去鎮上商店買罐頭,人家沒進貨,就剩這最後一個黃桃的了,現在在你手上。」譚予挨著她坐下,「許夢冬,人不會永遠都倒黴的。」
東北人生病可以不吃藥,但不能不吃黃桃罐頭。
許夢冬小時候生病,許正石背著她跋山涉水去衛生所打針,回了家也是這樣,把冰涼涼甜絲絲的黃桃罐頭餵她吃下。
你說感情怎麼理?
你說人心怎麼評?
許夢冬低頭,忍住不讓眼淚掉進碗裡。
她想開口,卻被譚予率先打斷:「許夢冬,我不想跟你斷。咱倆就這麼耗著吧,耗到我也累了煩了,耗到我對你這點感情不剩了,可能我也就死心了。」
許夢冬抬頭,看見譚予深邃但乾淨的眼,好像最澄澈的雲彩,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你自己心裡也知道,你說當初是因為這事要跟我分開,我是不相信的。」
「但是你最難受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這也是我該得的報應。」
他說,
「我知道你這故事沒講完,你一定還有事瞞著我。沒關係,我還願意再等等,等你把後面的故事講給我聽。」
「許夢冬,腐肉挖了才能長新肉,你別害怕。」
許夢冬埋頭吃黃桃,聽見譚予溫聲在她耳邊。
他說:
「鼕鼕,就快好了。」
黃桃罐頭會保佑每一個東北人。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