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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還沒到政治形勢最緊張的六六年，五十年代中後期割資本主義尾巴的第一波大潮又過去了，對政策允許的家庭養雞、養豬業就相對寬鬆一些，私下裡賣個雞崽、豬崽大隊和公社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任了。

三家屯這邊賣雞崽子的大都是外鄉人，春天來賣，到年根兒底下來收錢。而且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公雞不收錢。

也不用去家裡驗看，只要你說今年買得雞崽裡長大後有幾隻公雞，他就給你把錢減下去。農家樸實的觀念裡，占人家一個雞崽兒錢的便宜那是多丟人的事兒！為了這個被屯鄰講究，壞了名聲，以後兒子娶媳婦閨女嫁人都得受連累。

所以雖然生活困苦，卻基本沒人破壞這個規矩。

劉永貴媳婦是個例外。

她是每年都得鬧這麼一出的，賴不掉所有的錢也得少給點，反正就沒有一年是痛痛快快給人家錢的。

第九十九章 路遇

&ldo;大嫂，那不能啊，俺娘看了一輩子雞崽兒了，不能說個個保準兒，也不可能出那麼多公雞，這全屯子算上一共也沒出八隻公雞，咋你家一家就出那麼多咧？&rdo;

賣雞崽的外鄉人春天時的一張笑面現在都要擠出苦水來了，這老孃們兒一看就是賴帳，他又不能跟她硬吵吵，可也不能認倒黴隨她不給錢，要不他後面的帳沒法兒收了呀！

&ldo;我咋知道？反正我家就這麼些！&rdo;劉永貴媳婦脖子一梗，表明了就是死賴著不給了。

&ldo;那，那咱們去你家看看，俺賣的雞崽俺認識咧！都是俺娘和俺媳婦配的種蛋，要真是俺家的雞，俺一分錢不收！&rdo;

&ldo;你看不起人吶？！&rdo;劉永貴媳婦挺著鼓囊囊的大胸脯子就往外鄉人的面前湊，&ldo;別人家都不看，憑啥去我家看？你這是欺負我家沒人咋地？&rdo;

外鄉人嚇得跑出去老遠，這要是讓她賴上，可不是幾隻雞崽的事了，到時候再說他耍流氓，那他就得進監獄！

這個年代的流氓罪定罪標準非常詭異，只要有婦女能豁出去名聲不要去告發，男人又拿不出沒耍流氓的證據，那就定罪。流氓罪在這時候可是個重罪，趕上政策，被槍斃的都有。

&ldo;大嫂子，你，你別過來！&rdo;外鄉人嚇得不住往後退，腳下直拌蒜，&ldo;俺不收你錢了，不收了。&rdo;

&ldo;永貴嬸子，你不是還有兩隻母雞嘛，多少給人家點，明年也好再做你生意。&rdo;

&ldo;就是，公雞你還能殺了吃肉呢！也不算虧。&rdo;

&ldo;要不你跟我家換一隻吧。我明年春天想抱幾窩雞崽，正缺公雞呢。&rdo;

圍觀的人們看不下去了，又不好當著外人明說她這就是在耍賴欺負人，只能隱晦地勸著。

&ldo;給啥錢！我沒讓他賠錢就不錯了！你們誰心好，白送我幾隻母雞呀！我一定按個兒給他雞崽錢！&rdo;劉永貴媳婦叉著腰，驕傲地挺著她的大胸脯子，話說得狠。其實卻沒啥底氣。

她也知道她這招兒也就是欺負一下外鄉人。其實誰都騙不過去。也知道大家都在背後講究她，心裡彆扭得不行。可是省下十隻雞崽兒錢就能給小兒子買一摞練習本，她家新有學習好。寫字兒費紙呢。為了兒子，她啥臉都能捨出去。

大家都不再勸了，這麼個胡攪蠻纏的夯貨，當臭狗屎臭著她就好了！

外鄉人接著按著他的小本本收錢。屯子裡的人也都不搭理劉永貴媳婦了。她眼睛閃了閃，臉上的橫肉抖了幾下。

劉永貴媳婦正訕訕地準備回家。迎面就看見了走過來的周陽兄弟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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