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第1/2 頁)
殷上斂下眉眼,沒有再看。
徐弗年紀大了,吃不了太油膩了,只吃了幾口便都給了鄭小南,拿出最後一點醃菜煮了一碗湯,給他們又一人分了一碗。
說實話,這湯很難喝,又鹹又澀,是殷上從小到大喝過最難喝的東西,如若不是此番流落至此,這種東西應該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可是她偏偏來到了,見到了,嘗到了。
喝湯的時候,那股難聞的、令人作嘔的味道無可避免地竄進她的鼻子裡,卻讓她想起母親幼年教給她的帝王權術,朝堂制衡,戰術兵法。
那些日子從她腦子迅速劃過,最後定格在這碗難聞的醃菜湯裡。
母親告訴她,要心有萬民。
而此時此刻,民這個字,才真正的具象化在她眼前。
……
幾人吃完,殷上、江遺雪二人幫著收拾,最後席地而坐,輕聲交談。
除了之前江遺雪告訴她的那些事情,殷上還知曉了東沛的賦稅情況。
一般來說,定周的賦稅形式主要包括六類,即算賦、口賦、田租、徭役、算緡、關市,而各屬國還要每年另外上繳貢銀[1]。
像徐弗這種家中世代務農的,需要繳納的賦稅主要即算賦、口賦、田租、徭役四類。
其中算賦、口賦,都是對百姓直接徵收的人頭稅,算賦的徵收物件為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每人每年交兩百錢,又對三十歲以上未婚嫁的男女多徵收五倍左右,口賦則是對三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孩子,每人每年五十錢[2]。
田租也就是農者所要交的田賦,定周規定每五稅一,然徐弗未出城之前,當地官府對她們所徵的已經極端到每三稅一了。
至於徭役,則是成年男女必須服的勞役。定周規定二十歲至五十歲的男女,每年都要到州縣服徭役一月,如不服役則須出兩千錢。更適齡者又有每年戍邊三日的力役,然這大多隻是個名頭,因為戍邊路途遙遠難以往還,若是不去,則索錢三百錢。
林林總總算下來,徐弗這一家子每年左不過入帳三十兩銀子左右,被徵稅就有近二十兩。
更遑論每年家中的孩子都要去往州縣一個月,若是趕上秋季收田,還要另僱人手,又是一大筆錢。
可即便是如此,每年定周還要對各屬國增加貢銀,有地方出現災情需要錢糧的時候,卻可笑的拿不出錢。
如果國庫沒錢、官員沒錢、百姓沒錢,那錢都去哪了?
是在懿安,在禁宮,在國庫,還是在從上至下那一張張貪婪的嘴巴里?
……
柴火還燃著,屋內不算暗沉,冷風一直從四面八方灌進來。
幾人聊完賦稅之事,一時間俱都沉默了。
良久,殷上才從沉沉的思緒裡抽身出來,看著一邊已經打瞌睡的鄭小南,說:「婆婆,天晚了,您休息吧。」
徐弗嗯了一聲,作勢要脫下外袍給他們,說:「我們有被子,這外衣給你們避寒。」
殷上忙制止她,道:「婆婆收留我們一夜,已是叨擾了,當下天寒,您保重自己的身體。」
二人又推拒了一番,徐弗見她堅持,只好作罷,與她一起熄滅了火堆,帶著鄭小南睡進了那破被子裡。
殷上好歹選了一個不怎麼透風的角落,靠牆坐下來,對江遺雪輕聲說:「我抱著你。」
屋內暗沉沉的,江遺雪也把那遮臉的布巾拿了下來,說:「別,會累。」
殷上卻沒聽他的,抓住他纖細的手腕,輕巧地把他帶進自己懷裡,用力擁緊,說:「這樣暖和,況且你身子弱,乖。」
江遺雪掙了掙,沒掙開,只好順從的窩在她懷中,在她耳邊輕聲說:「你累了就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