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頁(第1/2 頁)
顧淵這才轉身,抬步,踏入了寢閣之中。
見顧淵步入,薄暖想坐起來,立刻被他按住,「別動!」
她不明白,「怎麼不能動?」
顧淵看著她,白皙的臉,烏亮的發,幽泉一樣的眸子,鮮花一樣的唇。就是這樣的女子,他將與她相守一生,子孫滿堂。
她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顯然還沒有弄明白狀況。他咳嗽兩聲,「你懷了身子,怎麼還能亂動?」
她滯後半拍才聽懂,「喔,可是這才兩個月……」
「那也不能亂動!」他劍眉一豎,「乖乖躺著!」
「你要讓我躺八個月麼?」她苦著臉道,「我也不是那樣嬌弱……等等,」她忽然意識到什麼,「你一直在外面偷聽?」
「什麼叫偷聽?」他又不高興了,「這是朕的宣室殿,殿中每一處地方、每一個人都是朕的,包括你,包括你肚子裡的……」
她挑眉,靜候他說下去。
他的話音卻忽而軟了。夏風拂入門扉,他靜靜地凝視著她交疊在被褥上的手,眸光清湛。
「阿暖,我好歡喜。」他低聲說。
她輕輕地笑了,輕輕地吐出兩個字:「傻瓜。」
皇后懷娠,讓長年沉寂的後宮忽然便熱鬧了起來。長樂宮兩位太后都不斷送來厚禮,每日裡七八個醫婆環繞著薄暖教她為母之道,朝野上下諸多貴人命婦都上趕著來宣室殿探望。
這是朝中難得平靜的時期,外戚消停,百官安分,災患都漸漸平息。皇帝雖然累,但心情甚好,後殿裡衣香鬢影吵吵嚷嚷,他也不覺心煩了。
他的妻子坐在花團錦簇之中,容顏靜好,令他心折。
女人們見皇帝來了,也不好意思叨擾太久,紛紛告辭。長秋殿長御攸華臨行欲言又止,終還是說出了口:「陛下和皇后若能撥冗往長秋殿見一見太后,太后一定歡喜得很……」
顧淵臉色一沉,薄暖已微笑開口:「是本宮孝心不夠,明日便去長秋殿謝禮。」
攸華與眾女一同離開了,顧淵卻並不看薄暖,只站在書架前撥弄書簡。薄暖坐在案前,笑吟吟地看著他的側影,「陛下往後專挑這種時候來,能給我省下許多事兒。」
顧淵淡淡道:「又拿我作擋箭牌。」
薄暖眼波流轉,「原來你還不樂意見我。」
「彆扭。」顧淵終於嗤笑了一聲。
薄暖輕輕地道:「我知道你不想去見皇太后。」
顧淵的笑容消失了,「我真不知拿她怎麼辦才好。」
薄暖低掩長睫,「她畢竟是你的母親……過去許多事情都是太皇太后冤枉了她,你總不能跟著犯糊塗。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那又如何?」顧淵忽然轉過身來,燃著闇火的眸子直直地盯視著她,「她做的一切,何曾讓我省心過?」
薄暖沉默了。
她低著頭,一手倚著憑幾,一手輕輕撫摸自己漸見隆起的小腹,神色靜謐,長發掩去了眸光,不知在想些什麼。顧淵忽覺空落落的,想呼喊卻沒有力氣,上前一步又停在了地心。
「我多麼希望我阿母還活著。」
她突然說。
突兀的一句話,帶了淚意,不能自禁的悲傷自那雙煙霧般杳然的眸子裡漂浮出來。
他怔住。
她很少與他說起自己的母親。她對於徹查陸氏的案子很執著,但她從來不曾告訴他,自己心底裡深埋的那個母親的影像,已經隨著年月的逝去而漸漸模糊湮滅。
她是多麼害怕那種模糊感啊……一個曾經與自己朝夕相處、親密無間的人,已在地底多年、白骨支離,而她連那人的模樣都記不清晰了。她深恨自己,這種記憶的消褪有如對母親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