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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淵目光微震,還欲發問,而薄太后已自顧自地往外走去。
敞亮的天光投射她衰老的背影,一個在皇朝中央端坐了近五十年的老婦人,她的心思何其深沉而複雜,可待抽出來時,卻只有這麼寥寥幾句話罷了。
他終於脫口問了出來:「皇祖母可知道,廣元侯究竟有何用意?」
老婦的背影一頓,聲音蒼然傳來:「我不知道。」
☆、87
陣痛來得極其突然。
皇后生產在即,溫室殿裡已張起了圍屏,宮裡下人們一天十二個時辰緊緊地守候著,生恐出一個差錯。好在梅太夫人貢上的藥方緩解了皇后失眠的毛病,皇后睡得踏實,也能讓下人們少折騰些。
顧淵特將那藥方送去太醫署又驗了一遍,確認僅有安眠之效無疑,才敢放心給薄暖服用。
按照太醫的計算,皇后三日後便要臨盆,宮婢宦侍們忙了一整天直到亥時才陸續結束了手頭的活計,被皇帝趕到閣外去守夜。夜長人靜,新來的小宮女們總忍不住犯起嘀咕。
「陛下對皇后當真是一等一地好……」一個迷瞪著眼望著漆黑道,「做皇帝的不都該有個三宮六院麼?皇后也真厲害……」
「我卻看不出這有什麼好。」另一個道,「陛下把擔子都壓在皇后一個人身上,皇后怕是要受苦的。」
「受苦有什麼幹係!」又一個插-進話來,語意激動,「陛下是那樣龍章鳳姿的人物,我若能……若能嫁給陛下,教他專寵我一個,我便死都甘心!」
鶯鶯燕燕們頓時笑成一片:「小蹄子,還想著攀龍附鳳?」「你怎麼能死,好歹留一條命給他寵著呀?」「說得好像你很懂似的……」
「吵什麼吵。」一個冷靜的女聲響起,「這幾日大夥兒都累了,熬過去便罷。莫再耽誤了休息的時辰,屆時出了岔子,陛下可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兒。」
眾女聽出這是皇后的貼身侍婢寒兒在發話,一時都噤了聲。然而只有方才那個痴心妄想的還在咕噥:「陛下六親不認,只認皇后。」
——「來人!」
遽然,內室裡傳來一聲厲喝,拌雜著女子壓抑的痛呼聲。眾女凜然一驚,便見內裡倏忽飄出一盞燈火,年輕的皇帝冠帶未系,長發披拂在月白的裡衣上,赤著雙足便趕了出來,神容是從所未有的驚惶。他奔出來,對著那發呆的宮婢定了定,「你叫——阿蘭?去,傳太醫。」阿蘭猶愣愣地沒有回過神來,他猛地加重了語氣,「傳太醫!」
阿蘭陡一哆嗦,拿過外衣拎著裙角便跑去了。旁的宮娥連忙點起燈火,外間的孫小言也跑了進來,一看顧淵,呆住了:「陛下?」
唯一的燭火映得顧淵俊秀的臉龐如鬼似魅,就在這時,內室中傳來一聲悽厲的慘叫,伴隨著模糊不清的呼喊:「子臨——」
顧淵面色一震,又立刻往回趕,寒兒陡然冷醒過來,披頭散髮地攔在了皇帝面前,高聲:「陛下不能去!」
顧淵一咬牙,聲音如暴風雨前的詭異平靜,「你讓開。」
「奴婢這就去看顧皇后,但陛下決不能去!」寒兒卻也是從所未有的執拗,一邊對眾女道:「都傻了麼?點燈!倒水!拿藥!」
眾僕婢這才找到了主心骨般,各就各位地去忙,燈火一盞接一盞地燃了起來,黑夜似乎不再那樣駭人了,但皇后的哭喊聲仍間續地傳來。太醫們趕到了,有女醫端著一盆清水進去又端著一盆血水出來,顧淵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那銀盆,只覺整顆心都被揪緊了,靈臺卻還留著最後一分理智,與寒兒僵持了半晌,終於是拋下了一句話:「朕要她活著——其他都不用管,朕只要她活著!」
寒兒咬了咬唇,「奴婢知道了。」便轉身入內去。
皇后已痛得面白如紙,纖瘦的雙手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