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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了抿唇,「知道了。」
他微側身,目光觸地,「你當真知道了?當真知道,便趕緊走。便宣室殿裡,也隨處是太皇太后的耳目。」
她不言,卻從背後輕輕地擁住了他。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卻沒有動,彷彿是默許了她將自己最柔軟的胸懷來溫暖他孤涼地挺立的背脊。少年衣衫輕薄,擁抱中能感知到胸腔裡的悸動,縱然已是無比熟稔的夫妻,這份悸動也從未消失過。
他自心底裡湧出一聲不能自已的嘆息。
「等一切都過去了,陛下,為周夫子起祠吧。」她低聲說,呼吸濡濕了他背上的衣料。
顧淵閉眼,他有時真是怨恨她這樣懂他。「我將改制這樣的事情交給儒生,或許一開始便錯了。」
「陛下若想保住朱廷尉,便讓他告老去。」薄暖頓了頓,「亂世博功名,召幾個通世務的法吏,用一些雷霆手段——陛下,」她的手臂環過他的腰,與他十指交握,「既已做下決定,便不要再回頭了。回頭便是深淵,往前走,不論有多艱難,橫豎還有我陪你。」
橫豎還有我陪你。
顧淵將她的手緊緊反握住,沒有說話。
陸容卿在梅慈身邊坐下。
抬頭,思陵上松柏青青,殿闕崔嵬,低頭,初春澌溶的流水恰從足下穿過,潤澤過微微冒出頭來的草尖兒,蜿蜒往遠方去了。
梅慈側頭,對她一笑:「在這裡望思陵,景緻是最好的。」
陸容卿看著她寂寞的笑影,「太夫人思念先帝麼?」
梅慈歪著頭想了想,「我若能與他過一輩子,應當會比旁人都快活得多吧。」
「因為他是皇帝,而你能住在昭陽殿?」陸容卿說得很直白。
梅慈又笑了,容顏嬌媚不減,「不對。他的所有不快活,連帶我的所有不快活,都恰恰是因為他是皇帝啊。」
陸容卿靜了。
「很久以前,我還以為他喜歡我。」梅慈的話音裡帶著嘲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誰,「他總是喚我阿慈,阿慈……總是喚得我心都碎了。後來我才知道,」她轉過頭來,目光幽靜,「原來孝愍皇后的名諱是陸玄慈。」
陸容卿低下頭去。她當然知道自己姑姑的名諱。但有些已經散碎在風中的往事,她不能說,不可說,也再沒有機會說了。
思陵之側,八千豪強從長安遷徙過來,破土動工,要形成一座新的陵邑。便是梅慈的幽靜居所旁,也時常聽見不遠處鋤鎛交擊、吏民吆喝的聲音。梅慈聽得出了神,片刻才道:「今上心狠。」話裡有歉意,也不知是對陸容卿,還是對那高高的封土堆下的人。
「天下痿痺,總需一劑猛藥。」陸容卿說,「陛下是對自己心狠,他寧願摔個粉身碎骨,也不肯束手待斃。」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梅慈微微嘆息,「只怕千秋萬歲後,並無人能知道陛下的這份心思,只會說他是被聶少君那些儒生給騙了。」
那個名字突兀地闖進談話裡來,讓陸容卿的表情有些僵冷,「聶少君慣會信口雌黃,但在國事上是認真的。」
——「太子妃未免太誣賴人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忽然響起。
陸容卿驟然驚起,轉身,便見日光正好,聶少君銀印青綬,冠帶濟楚,正站在數步開外,笑吟吟地望著她。他的神情懶散,目光卻冷峻,好像能一眼便將她看穿了。
梅慈驚疑不定地站起,想起薄昳的囑託,上前一步擋在了陸容卿身前,「這位是……」她打量他的衣冠,「聶大人?」
聶少君卻不答,只是盯著她身後的陸容卿,「聶某慣會信口雌黃,但聶某從沒對太子妃說過一句假話。」
陸容卿咬緊了唇,臉色煞白。
「太子妃也不必擔心。」聶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