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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繼續查,就要罰文太后。要不罰文太后,就不可再查。
薄太后當先離去了。文太后猶自跪著,初夏的天氣,她細瘦的身子卻在簌簌發抖。離了平素的環佩簪釵,她的面容終是現出了近四旬婦人的倦倦老態,低垂了眼簾,並不動作,也不言語。
顧淵朝她走了幾步,在她面前停下,她呆呆看著他的玄表金綦履,這是自她腹中出來的孩子,可是她好像並不認識他。
他猶疑著,略略俯下身,伸手欲拉她起來,「阿母?」他低喚。
她的身子一顫。長年累月的監禁不知是讓她變得遲鈍了,還是讓她變得敏感了。她沒有動。
他將衣擺一掀,跪坐在她面前,再次喚她:「阿母。」
文太后靜了很久,才慢慢道:「你想問我什麼?不是我做的。」
他莫名一窒,好像被她這句話刺中了。母子之間,竟然只能談這些事情了麼?他感到迷茫的痛苦,可是他不能對母親發作,這不是母親的錯。
「朕知道。」他低聲說,「朕知道,不是阿母做的。」
文太后抬頭看了他一眼,眸光清光轉瞬即逝,她立刻又低下了頭去。
「你知道,可是你有辦法麼?」
顧淵靜了。
文太后沒有與他爭吵,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子臨,你是皇帝,你沒有辦法。薄氏不能容忍你的母親,就如他們當年不能容忍陸氏一樣。」
顧淵的心猛地一沉,低斥:「你在說什麼!」向一旁的宮婢宦侍們犀利一掃,後者連忙都戰戰兢兢地退下了。
「阿母,」顧淵壓低了聲音,彷彿暴風雨之前的天色,冷而端凝,「孩兒一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還您一個公道!」
文太后卻又搖了搖頭。
「十餘年前,我也曾希望能洗刷冤屈。」她輕聲說,「可是後來我想通了,水落石出,並不見得是好事。真相,不是尋常人能承受得起。」
他沒有做聲。
「子臨,」她伸出手去想碰碰他的臉,可是他們似乎真的很久沒見了,她又感到有些尷尬,「為了你的大業,阿母受點委屈,並沒什麼關係。當年在掖庭獄不也這樣過來了?阿母對薄婕妤有偏見,你不要介意。你愛立她就立她吧,阿母相信你有分寸。」
太久沒有與兒子好好說話,她好像很想將一切委曲都一股腦地傾吐出來,可是又擔心他不耐煩,這個兒子性情乖戾,她並不想去試探他的底線,只是哀哀地道:「受國之垢,是為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你眼裡不揉一點沙子,才叫阿母最是擔心。」
他忽然站了起來。
她抬頭看了他半晌,他身軀偉岸,輪廓俊朗,隱隱仍留有先帝英姿勃發時候的舊影。她撐著膝蓋也站起身來,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又遭他反感了。
「阿母不必擔心。」他說,「太皇太后今日已如此說了,橫豎不會再查。孩兒不孝,往後恐怕也不能多來,望阿母珍重。」
她點了點頭,似乎還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他沉默片刻,也終究沒有再看她一眼,便舉足離去了。
母子陌路,也不過如此。
「陛下命老奴來知會一聲,今日政務繁忙,陛下在宣室歇了,婕妤不必等陛下了。」
隔著甕青的重簾,馮吉蒼老的身軀傴僂地壓了下去,燭火微茫,映出一個慘澹的影。薄暖放下了書冊,給寒兒遞了個眼色,寒兒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未幾,馮吉掀簾而入,在離薄暖丈許遠處跪下行禮。
薄暖一手支頤,一手手指微曲,輕輕地敲著漆案,「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宮人是怎麼回事?」
「她的身份是真的。」馮吉卻沒有拐彎抹角,「她說見到梁太后將孝愍皇后推下荷花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