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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顧淵一怔,俄而笑了,「我自然有我的事情要做。」
「有什麼事情……」仲隱的聲音在風雪中變得急驟,「有什麼事情比天下人還重要?」
顧淵不再回答。他將風帽披起,長劍握在袖中,迎著風雪,回過頭來,目光裡有滿足的笑意。
那是仲隱從未在他眼中見到過的笑意。
「我答應過她。」他微笑道。
我答應過她,一起去過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日子。
顧淵沒有提及「她」的名字,可是仲隱知道他指的是誰。
仲隱往前踏了一步,而顧淵已轉過身去,縱步邁入了漫天風雪之中。瀰漫的風雪頓時覆蓋了那人玄黑的身影,轉眼就看不見了。
要到許多許多年後,仲隱才能明白顧淵話裡未盡的話。彼時他已滿鬢玄霜,膝下子賢孫孝,天下泰安,臣民富足,他猶想起顧淵此時的笑容,和那眼神裡跳躍的光焰。
那原來是一個人,已經嘗過了自由滋味,便再也不肯回到籠子裡去的眼神啊。
☆、118
大正五年十二月廿七,靖天大將軍仲隱兵臨長安城下。
城中,猶且不知亡國恥痛的袞袞諸公還在飲酒作樂,正旦要到了,新的一年,改元更化,皇帝早向他們表示過,朔日百官朝賀,每一個人都會有加賞。年節的氣息瀰漫在風雪之中,長安三宮裡也掛滿了祈福的紅綢,好像對城外那泱泱黑雲一般的敵人毫無所覺。
只除了——御座上的薄昳。
他將奏疏往太尉身上狠狠摔去:「兵呢!朕的南軍呢?調過來勤王啊!」
太尉戰戰兢兢地道:「南軍……南軍已經歸順——叛降了反賊……陛下!」他突然雙手仆地跌在了席上,「我們的每一次調兵都被敵人事先知悉了——宮中有內鬼啊陛下!」
「不可能。」薄昳閉了閉眼,「孫小言都只剩半條命了,長公主被我鎖在溫室殿,還有誰能往外邊傳遞訊息?」
那太尉呼喊得聲嘶力竭,這會子卻又停下了,撩開眼皮去望高臺上端坐的那個人。
天命之子,究竟應該是什麼模樣的?
這個人篡奪皇位方僅半年,就到了如此眾叛親離的地步……又好像是亡靖的所有痛苦,全都報應在了他的嶄新的宸朝上一樣。
薄昳將顫抖的手指一下下敲擊著御案,是一種緊張至魚死網破的節奏,「去調城中諸獄囚徒,以及城中十二以上、五十以下的男子,開武庫,發給兵器,晝夜守城——想辦法給仲彥休遞訊息,問問有沒有和談的條件……」
「和談?」太尉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反問。
對於城外那個靖天大將軍來說,整個天下正是唾手可得,他怎麼可能答應和談?
「不錯,和談。」薄昳痙攣的手終於漸漸平靜了下來,他展顏一笑,竟仍是溫潤如玉的模樣,「我手底,還有最後一個籌碼。」
十二月廿八。夜。雪。長安。
這一個夜晚,註定與之前的每一個夜晚都不同。將將要宵禁的時分,整齊的期門軍擎著火把颯沓行過每一條街道,將長安城的一百六十里全都巡查遍了,直接從平民居所中拉出符合年齡要求的男人去守城。原該是靜謐安詳的年前的長安城,高高低低響起了一片子女夫妻強被分離的哭聲。
高高的城牆下,軍隊的火把照不到的地方,積雪足有尺許厚,一個青色的人影已經靜默地貼牆站了許久。
他耐心地等待巡城計程車兵過去,抬頭,夜色沉沉,星月隱沒,唯見幾絲破絮般的雲,流離在那斑駁的鐵幕上。
多行不義,必自斃。
不知過了多久,裡坊間的呼喝聲終於弱了下去。軍隊將居民中的男人強硬地帶走了,只留下老弱婦孺扶著門閭哀哀